后海那晚之后，张晨风感觉自己像踩在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心里那叫一个不踏实。庆功宴的兴奋劲儿早过去了，剩下的是理还乱的一地鸡毛。
他躺在主卧那张足够宽敞的大床上，瞪着天花板，旁边是已经熟睡的赵文佳。她呼吸均匀，侧脸的轮廓在夜灯下显得柔和安宁。张晨风看着她的睡颜，心里那股愧疚感就跟春天的野草似的，蹭蹭往上冒。
赵文佳，赵文佳。这个名字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前世，他混账，亏欠她最多。这一世，她依旧义无反顾地跟着他，从郊区小院到二环别墅，从籍籍无名到小有名气，陪他吃苦，为他周旋，甚至在他因为其他女人心烦意乱时，还能保持冷静和体面。这样的女人，他张晨风要是再辜负，那真他妈不是东西了。
可钟栎瑶那双含泪的、带着绝望和失落的眼睛，总在他脑子里晃悠。那姑娘，像株需要人细心呵护的菟丝花，单纯，美好，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却被他硬生生挡了回去。他知道自己没错，可看着她那受伤的样子，心里就是不得劲儿，好像自己真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负心汉。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除了赵文佳和钟栎瑶，他脑子里还不合时宜地闪过苏晚晴那张清冷的脸。
苏晚晴……那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不像赵文佳带着烟火气的温暖包容，也不像钟栎瑶带着依赖的柔弱美好。苏晚晴是冷的，是锐利的，像高山上的雪，又像出鞘的剑。可偏偏，在技术攻坚的深夜里，在战略决策的争论中，他们之间有那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什么。那种精神层面的同频共振，带来的满足感和刺激，是其他任何情感都无法替代的。
他知道苏晚晴对他，或许并没有男女之情，至少目前没有明确表露。但他自己呢？他不敢深想。有时候看着她专注敲代码的侧影，或者听她用冷静的语调分析复杂局势时，他心里也会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那是一种混杂着欣赏、佩服，甚至……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征服欲的情绪。
“操！”张晨风低骂一声，烦躁地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把赵文佳惊动了。她迷迷糊糊地靠过来，手臂搭在他腰上，声音带着睡意：“怎么了？还不睡……是不是晚上喝多了不舒服？”
“没事，你睡你的。”张晨风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赵文佳在他怀里蹭了蹭，很快又呼吸均匀起来。
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张晨风心里更乱了。他觉得自己像个守着宝藏还他妈东张西望的混蛋。赵文佳的好，他比谁都清楚。可人心这东西，就是这么贪得无厌。有了白月光，还惦记朱砂痣；有了红玫瑰，还想要白玫瑰。
他想起前世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债，最后闹得鸡飞狗跳，谁也没落着好。这一世，他发过誓，要活得明白点，干脆点，尤其是感情上，不能再拖泥带水，伤人伤己。
可现在呢？他妈的又陷进去了。
对赵文佳，是责任，是愧疚，是习惯，也是……爱吗？他问自己。应该是爱的吧？不然怎么会看到她跟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心里就不舒服？不然怎么会总想着把最好的给她？
对钟栎瑶，是怜惜，是保护欲，是男人那点可笑的虚荣心在作祟？还是……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他分不清。那姑娘的温柔和依赖，确实让他感觉很受用。
对苏晚晴……那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吸引和博弈，刺激，带劲，但似乎……少了几分烟火气，多了点距离感。
“妈的，老子又不是皇帝，选什么妃……”张晨风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嘀咕。
他知道，必须得快刀斩乱麻。拖着，对谁都不好。尤其是赵文佳，他不能再让她经历一次前世的伤害。
可这刀，该怎么落？
直接跟钟栎瑶说“咱俩没戏，你死心吧”？那也太伤人了，而且以后团队还怎么处？苏晚晴那边更是没影的事，难道要跑去跟人说“我对你有点想法，但咱俩不合适”？那他妈不成神经病了！
张晨风感觉自己头都快炸了。他第一次发现，处理这种感情纠葛，比跟周老四那种老狐狸商战博弈还他妈累心。
“优柔寡断……真他妈娘们唧唧！”他鄙视了自己一句，可心里的纠结半点没少。
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张晨风觉得，自己心里的那团乱麻，怕是没那么容易解开。
他轻轻拿开赵文佳搭在他身上的手，蹑手蹑脚地起身，走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晨风吹拂，带着寒意。他深吸一口烟，看着烟雾在微亮的天空中散去。
“得有个了断……”他喃喃自语，“但不能急，不能慌。得想个……最他妈不伤人的法子。”
可是，这世上，真有能够完全不伤人的拒绝吗？张晨风看着远处渐渐苏醒的城市，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他只知道，在处理好这团乱麻之前，他没法心安理得地面对赵文佳，也没法坦然地接受钟栎瑶和苏晚晴的任何好意。
这犹豫，像一根细细的刺，扎在他心里，不致命，却时刻提醒着他，有些界限，必须划清；有些心思，必须收起。否则，这好不容易重新来过的精彩人生，可能又会因为同样的错误，而变得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