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莫斯科餐厅，江帆点菜时，郑磊不住地四处张望。
“郑磊同志，你看什么呢？来吃个饭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我确实没来过这儿啊，这一顿饭够我一个月生活费了！”
郑磊毫不介意同伴的调侃，依旧新奇地环顾着餐厅里的一切。
出身普通工人家庭的他，觉得这地方太过奢华，消费水平也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别看了，这儿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去城楼那儿转转有意思。”
“那能一样吗？城楼我都去过多少回了，这儿可是头一次来。”
正聊着，旁边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王磊！”
大家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穿军呢大衣的男人正一脸惊喜地看着王磊：“今天怎么有空来莫斯科餐厅吃饭了？好久没见你了。
之前想去电影厂找你，又怕打扰你工作。”
看到旁边的李晓和赵雪，那人打了声招呼就坐了下来。
“张强，我这儿正请人吃饭呢，你倒好，问都不问就坐这儿了？”
“瞧你说的，咱俩谁跟谁，还讲究这些。”
张强瞥了李晓一眼，随即装作没看见，扭头对王磊说：“这么着，我冒冒失失跑来打扰你们，今天这顿饭我请了，怎么样？”
“就这一顿？”
“那你还要怎么着？听你的。”
“最近忙得够呛，嘴馋得很，想吃烤鸭和大虾。”
“没问题！中午这顿我请，晚上咱们再去全聚德！”
“李晓、赵雪你们觉得呢？要不下次再请你们？今天先跟我蹭两顿？”
“听你安排。”
王磊一听，立刻招手叫来服务员。
加菜！
“哎哎，别点太多，吃不完多浪费！”
“建设新中国的人，从不浪费粮食。
你放心，吃不完我打包！”
菜上桌后，见李晓他们不动筷子，王磊催促：“快吃快吃，张强请客，甭客气。”
李晓和赵雪互相看了一眼，不再犹豫，直接动手。
饿死的都是讲客气的，吃饱的都是不客气的。
边吃边聊，张强和王磊互相说了说各自的近况。
得知王磊真的去上大学了，张强愣住了，连饭都忘了吃：“真去读书了？”
“那还能有假？李晓和赵雪就是电影学院的学生，我今天头一天报到。”
“那电影厂的工作呢？”
“以后还会回去，编制还留着。”
“工资照发吗？”
“按月发，福利一样不少。”
张强听得羡慕不已：“你这比当兵还舒服啊，又能上学，还发工资，现在一个月拿多少？”
“加起来四十块左右吧。
年轻资历浅，只能慢慢往上升，就这点钱。”
其实王磊在胶片厂还有一份技术改进的补助，虽然没电影厂的工资高，但也数目可观，而且是月月都有。
之后如果去外地拍片，比起在摄影棚拍摄，还能领到额外的补贴。
不过这些他都没提，不想太刺激这位年轻朋友。
“你们厂对你太好了，我都想去电影厂上班了。”
“你还是别想了，去北影厂？你家里怎么可能同意！”
王磊边吃边说：“要我说，实在不行就听你爸的安排去当兵吧，别总想着这些了。”
“张明最近在哪儿？好久没见到他了。”
“张明？”
“我和赵凯以前是小学同学，好多年没见了。”
王磊打量着两人，心想他们家境确实优越，互相认识也正常，不过能在小学时期就相识倒是出乎意料。
赵凯住在部队大院，身边都是军人子弟，而孙宇的家庭并非军人背景。
与赵凯相比，孙宇的家庭条件更为优渥，自然不会住在同一个大院里。
比起那些部队大院子弟，孙宇家的级别更高，条件也更好，属于顶尖的那一类。
这么多年两人没再见面，想来也是合情合理。
“今天真是巧了，大家都认识。
赵凯，要不咱们再加几个菜？”
“好家伙，你这是逮着一只羊使劲薅啊！”
“难得有机会，可不是嘛！”
吃饭闲聊间，王磊听到赵凯问起拍电影的事，一脸不解：“怎么回事？以前也没见你们对拍电影这么感兴趣，今天还特意请我吃饭打听这个？”
“还不是刘强那小子到处炫耀！”
赵放下餐具，语气带着不满：“那家伙自从跟你拍完电影后，在大院里得意得不行，走到哪儿说到哪儿。
最关键的是，他爸现在不打他了！”
“所以根本原因是他爸不再揍他了是吧？”
“没错！越没人管他越嘚瑟，看着就来气。
我这是替大院里的孩子们问问，拍电影也算是一种劳动嘛！主要是院里各家孩子都调皮，没少挨打。
刘强原本是最难管的一个，整天带着一帮人瞎闹不学好，现在居然安分多了。
大院的人一问才知道，是拍完电影后变了个样。
我这也算是帮大伙打听打听。”
王磊点了点头，原来还是刘强引起的。
不过据他了解，刘强回家后变得安分不只是因为拍电影，这小子很可能窝在家里偷偷研究那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呢。
要是他爷爷也在家，俩人八成是一个教一个学，这种事怎么可能让外人知道？
这事可不能往外说，不然再过几年，指不定会惹上什么麻烦。
“回头我去厂里问问，看看有没有需要小演员多的戏，有消息再联系你。”
“行，他们去拍电影就是图个兴趣，不用给钱。”
“该给的报酬还是要给，厂里拍电影用人，哪有白干的道理。”
一旁的孙宇突然插话：“我们北电也需要很多群众演员。”
“怎么说？”
“北电自己拍电影，导演系的学生作业也需要演员。
要是年龄合适，或者需要大量群众演员的戏，也可以去我们那儿演。”
“那太好了！甭管是北影还是北电，只要能拍电影就成！”
“回去我帮你打听打听，我们导61班之后也要拍片子，到时候叫上你？”
“没问题！只要你不嫌弃场面小，几十上百人都行！”
吃完饭，宁德又跟林浩提了去密云钓鱼的事，随后骑上车走了。
这次遇见林浩纯属意外，见面之后还能把这事谈妥，感觉挺不错。
林浩和郑冬天走出老莫餐厅，一边走一边聊北电拍电影的事儿。
“北电学生拍电影跟北影厂不一样，我们多是群戏群演，不是单一导演制。”
“那分工和电影厂拍戏一样吗？”
“差不太多吧，就是把一部大电影拆开拍，每个人负责其中一段。”
这和林浩了解到的北电情况基本一致，后来很多拍摄也沿用这个模式。
“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正式上手拍，得等一段时间，跟着老师去实地学习一下。”
郑冬天说的确实是实情，后面的课除了理论，还有实践内容。
只不过这个实践课，上得林浩有点哭笑不得。
崔巍直接把他拽上去，给大二的学生做现场教学演示。
这老崔，自己图省事儿，把活儿都推给他了，真够可以的！
明明他才是老师，林浩只是个学生，结果倒好，直接成助教了。
一群大二学生看着林浩熟练操作设备，还给大家讲解操作技巧，心情复杂——既佩服，又有点不是滋味。
人家刚入学，懂的比他们这些上了一年学的还多。
原先有些人对林浩插班进北电还带点轻视，这下全都没话说了。
差距实在太明显！
这个年代能上大学的，谁不是天之骄子？多数人不愁吃穿，家里多是干部或领导背景。
真正的工农子弟能上大学的，比例还真不高。
何况考的是北电这种对个人素质要求更高的院校。
大规模工农家庭学生上大学，那是后来的事。
现在才建国十几年，青年扫盲都没完全普及，哪能实现那样的教育规模。
像林浩这样的工人家庭孩子，能上大学还是靠北影厂推荐。
家庭条件好、又支持孩子念大学的，确实不多。
“林浩，听说你又有新电影要上映了？”
郑冬天坐在林浩旁边，望着远处围着崔巍的那群人，低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厂里还没对外说呢。”
“那个……我爸看过，回家聊起来提到的。”
郑冬天收回目光，看向林浩：“我爸说你那片子拍得特别好，特别真实，转头又训我一顿，说我学了一年多还不如你。
你到底拍了啥，让我家老爷子这么夸？”
“我就是想观摩一下电影，学习学习。”
“等正式上映吧，后面的内容我也还没看过，回头我送你两张票，你可以提前去看。”
“这怎么好意思？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电影厂本来就会发一些票，我是厂里的职工，又是导演，还能缺了我的份吗？”
他手里的票确实不少。
比起上一回，这次分到的更多了。
毕竟上一部戏他只是演员，而这部电影是他自编自导的片子。
而且，王洋大概是听说他上次把票分给了亲友，这次特意多给了他一些。
用王洋的话说，反正他家里人都看过了，不缺这几张，给他正好。
王洋确实想得周到，林默也确实需要不少电影票送人。
不过也就这一次了，以后除了自己那份，他不打算再拿别人的。
多拿不合规矩，而且送票这种事，送多了别人习惯了也不好。
上次是因为他第一次演戏，这次是第一次当导演，以后就不搞特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