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这东西，一旦冒了头，就像野火燎原，压都压不住。林深那个近乎疯狂的“坐标假设”，像一根投入死水潭的雷管，把会议室里原本凝固的空气炸得粉碎。
陈诺手指下的键盘噼啪作响，速度快得几乎要冒烟。他不再像个面对坚壁的攻城锤，而是变成了一个手持无数把钥匙的锁匠，对着那把结构诡异的锁，一把一把地试。屏幕上，一个简单的脚本程序飞快地运行着，各种字符替换规则生成的结果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
“A=1, b=2, c=3… 不对，出来的数字狗屁不通！”
“字母代表方向？N,S,E,w… K 不对应任何方向，排除！”
“大小写敏感？K 和 k 区别对待？试试看…”
“符号 # 代表度？@ 代表分？! 代表秒？* 是分隔符？他妈的经纬度秒数后面怎么会带个星号？不对！”
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否定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每一次失败的尝试，都像在告诉他这个想法有多荒谬。但他停不下来，林深那双燃烧着偏执火焰的眼睛就在他身后盯着，秦望舒清冷而专注的目光也落在屏幕上，连赵建国都不踱步了，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虽然看不懂代码，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显示着他同样紧张的期待。
压力山大。但这压力，和之前那种面对无形之墙的绝望不同，这是一种带着明确目标的、炙烤般的焦虑。
“会不会…不是标准的度分秒？”秦望舒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像一道冷泉，让有些焦躁的陈诺稍微冷静了点，“有些特定领域或者为了隐蔽，会使用十进制小数形式表示经纬度。符号可能代表小数点或者特定分隔。”
陈诺眼睛一亮：“有道理！”他立刻修改脚本，尝试将特定符号映射为小数点。
新的结果流刷了出来。大部分依旧是垃圾，但偶尔会出现一两个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数字组合，只是位置飘到了太平洋中心或者西伯利亚荒原，明显不对。
“范围！注意范围！”林深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叶炜的活动范围，还有那个协同信号的发射距离！坐标应该不会离本市太远！”
这是个极其关键的约束条件。陈诺立刻给脚本加上了地理围栏过滤，只保留落在本市及周边区域的坐标结果。
筛选之后，结果流立刻变得稀疏了很多。失败的提示依旧占绝大多数，每一次红色的“Error”或者明显错误的坐标跳出来，都让人的心往下沉一分。
时间在一次次尝试和否定中艰难爬行。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城市灯火如同撒在地上的碎钻。会议室里没人提出去吃饭或者休息，空气里只有键盘声、陈诺偶尔的嘟囔和几个人粗重不一的呼吸声。
赵建国忍不住又摸出了烟，刚叼到嘴上，就被林深用眼神制止了。老赵悻悻地把烟拿下来，在手指间烦躁地碾着。
就在陈诺感觉眼睛又开始发花，脖子僵硬得像根木头，几乎要再次怀疑人生的时候——
脚本尝试了一种将大小写字母区别对待（大写代表整数部分或特定代码？小写代表小数部分？），并将“@”符号映射为经纬度之间的主要分隔符，“#”和“!”映射为次要分隔或特殊标记，“*”忽略或作为校验的规则后……
生成了一组数字：
[纬度值：一个符合本地范围的十进制数] , [经度值：一个符合本地范围的十进制数]
坐标指向的位置，赫然是——城郊的一个废弃货运仓库区！
这个地点，与之前秦望舒分析的协同信号短距离发射范围，高度吻合！
陈诺敲击键盘的动作猛地停住了，手指僵在半空。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组仿佛散发着诱人光芒的数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怎么了？”林深察觉到他的异样，心脏骤然收紧。
陈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脸上是一种混合了极度震惊、难以置信和狂喜的复杂表情，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才终于挤出一点嘶哑的声音：
“好……好像……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