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白板，像一块被各种线索反复涂抹、又擦得模糊不清的黑板报。叶炜的照片，那行刺眼的乱码“K7#9@pm!vq0*”，秦望舒标注出的绝缘材料和电磁攻击推测，陈诺发现的数据库入口和协同信号分析图……所有这些碎片，像一群找不到头的乱麻，缠绕在一起，堵在每个人心头。
陈诺还在跟那段脉冲信号死磕，试图从中榨取更多关于发射源的信息，但进展缓慢，如同在浓雾里摸索。秦望舒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反复推敲着那种非接触式攻击可能的技术路径和设备要求，眉头紧锁。赵建国靠在墙边，一口接一口地抽着闷烟，烟雾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熏得更加模糊。
林深站在白板前，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他的目光，像两把迟钝的刻刀，在那行乱码和旁边的协同信号频谱图之间，来回缓慢地刮擦。不是审视，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徘徊。
脑子里很乱。官方的压力，技术的壁垒，“深渊”的警告，牺牲的战友……还有眼前这堆看似相关、却又无法串联的线索。他感觉自己像个站在巨大拼图前的瞎子，能摸到每一块碎片的棱角，却不知道它们该放在哪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天色从午后明亮的白光，渐渐染上黄昏的暖黄，又沉入傍晚的靛蓝。会议室里没人说话，只有陈诺偶尔敲击键盘的噼啪声，和赵建国吞吐烟雾时细微的呼吸声。
就在这片几乎凝固的沉寂中，林深的目光，偶然地，在那行乱码和频谱图上某个表示脉冲间隔的、极其规律的峰值刻度线之间，划过。
不是有意的比对，就是一种……视觉上的巧合。
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巧合，像一道极其微弱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了他几乎僵化的大脑皮层。
一个荒谬的、毫无根据的念头，如同水底冒出的气泡，突兀地浮了上来。
他猛地眨了下眼，似乎想把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但那念头却顽固地停在那里，并且开始不受控制地滋生、蔓延。
他往前凑近了一步，几乎要贴到白板上，目光死死锁住那行乱码。不再是看它的字符含义，而是看它的……结构。
大写字母，小写字母，数字，符号……交错出现。
K，7，#，9，@，p，m，!，v，q，0，*
然后，他的视线猛地转向旁边频谱图上，那些代表精确时间间隔的刻度线。
一种疯狂的、近乎直觉的联想，在他脑中炸开。
“等等……”他喉咙里发出一个干涩的声音，像是太久没说话，声带都生了锈。
这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陈诺停下了敲击，疑惑地抬起头。秦望舒也从屏幕上移开视线。赵建国掐灭了手里的烟，浑浊的眼睛看了过来。
林深没有回头，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地，虚点向那行乱码，声音带着一种自己都无法确信的、试探性的激动：
“我们……我们是不是一直想错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需要巨大的勇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
“这东西……‘K7#9@pm!vq0*’……它也许根本……不是密码。”
陈诺愣住了：“不是密码？那是什么？”
林深的目光锐利起来，像终于聚焦的镜片，他指向旁边的协同信号分析图，尤其是那些代表精确地理定位或同步时序的参数：
“它会不会是……一种坐标？或者一种……地图？”
他语速加快，试图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灵感：“用字符来代替数字和方向？就像……就像某些古老的密码或者……地理编码方式？‘K’代表北？‘7’是纬度？‘#’是分隔符？‘9’是经度？‘@’代表东？后面的‘pm!vq0*’是不是更精确的偏移量或者……海拔？甚至是某种入口代码？”
这个假设太跳跃，太不符合常理，甚至有些异想天开。用一行看似随机的字符来隐藏地理坐标？这听起来更像是侦探小说里的桥段。
陈诺张大了嘴，半天没合上。秦望舒也微微蹙眉，显然在快速思考这个假设的可能性。赵建国则是一脸“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
但林深的眼神却越来越亮。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他那被各种线索堵死的思维枷锁里，虽然还没转动，但至少，插进去了。
“试试看！”林深猛地转身，看向陈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别管什么密码学了！就用这个思路，把它当成一种替代编码！尝试所有可能的字符替换规则！把它……把它转译成数字和方向！看看能得到什么！”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
绝望太久了，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要死死抓住。
万一……
万一这荒谬的假设，才是通往真相的那扇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