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总部后，一群渡云师围着tUNG，让她反复交代了十多遍，直到所有细节都被记录在册，他们才陆陆续续离开了审讯室，连负责传话的骆云都累瘫了。
清诩只是坐在一旁看着，眼中空洞无神，像是过载了。
“走吧，我先去吃饭了，清诩你要回分部吗？”
“嗯。”
“那慢走，帮我给清桐报个平安。”
“好。”
tUNG说完就去食堂就餐了，骆云坐在原位，装作不经意地盯着清诩，清诩撇开了视线，缓缓起身离开了房间。
tUNG填饱肚子后回到监控室时，高婕坐在工位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听见了她走路的声响，但没有做出反应。
“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
tUNG拍了拍高婕的左肩，把屏幕上的字指给她看，高婕瞥了几眼后，抬头盯着她的琥珀色眼眸，思考了几秒才开口。
“有，有几个拓荒者不遵守纪律，被处罚了。”
“是在地球还是月球上的拓荒者？”
“都有。”
“他们怎么了？”
“13号分部的渡桥区域内，有五个拓荒者进化失败，跑到渡桥处准备自爆，被制止了，但有三个渡云师受伤了，其中一个还在IcU，没有脱离危险。”
“那地球上的呢？”
“负责采集粮食的十个拓荒者，私自造船囤积粮食，被没收了非法所得。”
“是没收了船和粮食吗？”
“船没有，他们造的挺结实的，可以继续用，但每分钟都有十几个渡云师在监控前盯着他们，防止再犯。”
“奥。”
tUNG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想来他们是保住了矿石，把囤积的粮食推出去当替罪羊，船也保住了，就是加工需要换一批人。
但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毕竟铤而走险的活需要轮流来做。
因为部分拓荒者的小动作，导致监视工作变严格了，高婕和tUNG在屏幕前坐了一整天，直到天黑了才下班。
回到家后，清桐坐在沙发上嘟着嘴，两手交叉在胸前，气鼓鼓地别开脸，不和tUNG说话。
tUNG先到餐桌上快速吃完余燕给她留的饭菜，然后一脸懵逼地走到女孩面前，蹲下来不解地望着她。
“你怎么了？”
“你和爸爸去地球为什么不叫我，我也想去看北极，我从来没去过那里，长这么大了只见过家乡的小城市，血流成河的末世，和一片灰白的月球。”
“抱歉，因为是任务嘛，去的人选不是我定的。”
“我也申请了，但他们没人同意。
我的世界就像一张一维的线稿，只有灰白与灰黑，和数不清的断点和线条，却连不成一幅图，只有染上红色的时候，才会短暂成为二维图像。”
“那在你眼中，我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是一张五彩缤纷的彩绘图，虽然是二维的，但它会时不时地跨越维度限制，来到三维宇宙，与人产生交集，但这份交集维持不了多久。”
“那你知道在我眼中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不知道。”
“在我眼中，你的世界是充满生与死的挑战的，但同时也有很多机遇，这里的阶级并不固化，生活也不似表面上那般单调。
相反，人们的灵魂在燃烧，而小云雀的灵魂燃烧得最炽烈，照亮了很多人，包括我。”
“为什么？我的生活明明就很单调，这里连空气都很单一，我快枯萎了。”
“你是怎样定义单调一词的呢？”
“重复，机械化地进行一系列操作。”
“可是，在别的世界，人们也在重复机械化地过着每一天啊，每天重复着相同的工作，只为了谋生。”
“但他们可以尝试不同的工作，体验不同的生活，而我们只能日复一日地渡桥和杀人，我们死后都得下地狱的。”
“地狱之说是用来愚弄平民和无知者的傻话。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地狱，否则地狱早就人口爆炸了。”
“这句话就很地狱了。”
“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是一成不变的，哪怕他们的环境在变化，他们的心境都已经定型了。”
“确实。”
“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虽然生活很一成不变，但你们因为直面血淋淋的现实，心境会不断变化。
比如说，你现在还觉得进化失败的拓荒者等同于垃圾吗？”
“不会，但这是你改变的，我的心境并没有主动发生变化。”
“不是的，如果你的心没有动摇，我是不可能靠多说几遍，就能动摇你的。”
“嗯，好吧。”
“我一直觉得小云雀们，是勤劳的传声者，是联系冷冻人和渡云师的纽带，你们并不冷漠、单调。
相反，你们永远充满热情，而且这份热情是刻在灵魂里的，不会因肉体的损坏而消亡。”
“我认为，在未来的某天，也许你们能做到永生。”
“永生？那太孤独了，当我看够宇宙之后，我想成为宇宙的尘埃，在未来的某天因引力吸聚，成为行星的一部分。”
“那也很不错。”
tUNG宠溺地摸了摸女孩的头，笑容如春花般绽放，女孩看向她的衣领，有些憋闷的感觉，保持着低头不作声。
“好了，我要去休息了，你要不要一起？”
“不，我要再玩会，你自己去吧。”
“那晚安，我的小姑娘。”
“……晚安。”
夜晚很快过去，又到了人造的清晨时分，tUNG在天刚放晴时，便匆忙赶到工位上，也不知道今天拓荒者是否有动作，是否还需要她帮忙掩护。
高婕来得比她更早，已经在座位上盯了好一会儿了，一改前些日子的慵懒习惯，严肃起来颇有生人勿近的气场。
守了一天的卫星监控，除了发现个别拓荒者的打架斗殴外，并没有任何异常发生，他们好像连行动都终止了一样。
tUNG却不觉得这是好兆头，很有可能连她都已经被怀疑了，所以分派给她观察的卫星信号，没有目标群体，也没有别的异常。
忙碌了一天，tUNG的心始终悬着没有放下来，她手心冒汗，心脏跳动加快，做了好几次深呼吸后，来到了楼梯处，让保安喊骆云下来，有事相谈。
骆云穿着蓝色工作服，也是一副疲惫的模样，看来这几日大家的任务都加重了。
“骆云，这边说话。”
“好。”
两人向走廊尽头走去，tUNG反复确认没有人靠近，不会被旁人听见后，才提出疑问。
“高婕有什么背景吗？”
“有的，她的爸爸是提出渡桥计划的先驱之一，目前在月球正面最大的总部工作，那里管控着所有渡桥总部的情况，是发号命令的中央。”
“那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自己申请的，因为这里任务相对较少，同事间的氛围也不错，据说中央的管理比军事化还严格，待久了真的受不了。”
“奥，那普通人可以去中央看吗？”
“渡云师可以申请，但都很难被批准，小云雀和拓荒者是别想了。”
“好吧，谢谢你。”
“不谢，你快些回家吧，别让人看见我俩在这鬼鬼祟祟的。”
tUNG郑重地点了点头，两人迅速离开了三楼，骆云回到办公室继续加班，晚上也睡在总部，可见这些日子并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