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天不容我，我便自成一法！
深渊底下，赖劫生嘶哑的笑声在泥沼上飘荡，却没有半点回音。这地方死寂一片，连声音都传不出去，他的笑声只在自己的脑子里回响。
天敌！
这两个字劈开了赖劫生对力量的全部认知。他明白了，自己不是那个只能挣扎求生的无象子，而是一个天生就能克制别人的存在。
这个发现，让他连身上快散架的剧痛都忘了。赖劫生贪婪的运转起《劫生经》，丹田里的劫海青莲飞快转动，把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能量碎片全都吸进了身体里。
那些在正经修士看来要命的玩意儿，对他来说，却是最好的补品。
劫力在体内流动，那些被秩序力量打出的伤口，正在被一股更霸道的力量覆盖、同化。他断掉的骨头在劫力的包裹下，噼啪作响，用一种扭曲的方式强行接上。裂开的经脉也被黑色的劫力填满，留下了一条条难看的疤痕。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声痛苦的闷哼打断了他。
赖劫生猛的转头，一金一黑的眼睛在黑暗里闪过两道骇人的光。几十丈外的泥沼里，半跪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江玄！
看来赖劫生掉下来后，这位云上天的天才也没能跑掉。可能是被追光者那一下的余波扫到，也可能是学着他一样跳了下来，反正，江玄也到了这个地方。
但他的情况比赖劫生惨多了。
江玄那身月白长袍已经破破烂烂，全是泥和血。他拿手的云气真元，在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正飞快的化掉，根本留不住。
他脸色惨白，眼神涣散，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江玄这种一辈子都讲究规矩的正统修士，到了葬法深渊这种地方，就等于进了专门克制他的牢笼。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在瓦解他的力量。
赖劫生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朝他走过去。
“喂，江大公子，”赖劫生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血牙，“看来这地方……不怎么欢迎你。”
江玄慢慢抬起头，看见赖劫生虽然狼狈，气息却在不停的往上涨，他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
“你……你的力量……在这里……没被压制？”江玄的声音很干，话里全是挫败。
“压制？不不不，”赖劫生摇了摇手指，笑的更狂了，“这里对我来说，是圣地！”
他蹲下去，凑到江玄耳边，用一种诱惑似的语气，把自己刚才的发现飞快的说了一遍。包括劫力怎么克制秩序之力，两者天生就是天敌，还有这葬法深渊对他来说是多好的修炼地方。
“……所以，你明白了吗？江玄！”赖劫生的眼睛亮得吓人，“那个高高在上的追光者，他的本事是建立在天地秩序上的。而我的道，就是破坏这一切！只要他敢把力量伸到这个粪坑里来，我就有办法，让他那身白袍子沾上屎！”
听完这些，江玄的脸更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他被赖劫生这套歪理邪说给震住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结果赖劫生接下来的话，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找到活路了，不但能活，还能反杀回去！”
赖劫生站起来，张开双臂，声音癫狂又坚决。
“我要在这里，现在就……”
“冲击星璇境！”
“疯子！”
江玄尖叫起来，也顾不上伤了，猛的抬头，看怪物一样盯着赖劫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疯了！你彻底疯了！”
他强撑着一口气，急促的说：“冲击星璇境，就是要让你的神魂跟天地法则共鸣，在金丹里凝聚出自己的法则星璇！你看看这里！这是葬法深渊！所有法则都碎了！你拿什么共鸣？”
他越说越激动，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出的血都带着灰黑色。
“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找到了法则，可你的《劫生经》呢？你练的是什么邪魔歪道自己不清楚吗？你强行沟通天地法则，只会被天地当成异类，降下力量把你连人带金丹一起碾碎！那是自杀！比被那个追光者一巴掌拍死惨多了！”
江玄差不多是吼完的。这是他二十年来学到的所有修行常识。在他看来，赖劫生的计划根本就是找死，完全不懂修行是什么！
可面对江玄这番劝说，赖劫生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呵呵……哈哈哈哈！”
赖劫生仰天狂笑，笑声里满是张扬。
“江玄啊江玄，你说的都对，一个字都不错！你把那些书上写的、人人都当成真理的道理，背的滚瓜烂熟！”
他的笑声突然停了，猛的低下头，那双一金一黑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江玄。
“但你有没有想过……”
“既然这天地从一开始就不容我！”
“那我……又何必去求它的法？！”
这句话，让江玄瞬间说不出话来，脑子一片空白。
赖劫生一字一顿的说道，声音不大，却像在质问天下所有的修士。
“江玄，你告诉我……”
“修士，为什么非要向天问道？”
“就不能……”
“问自己吗？！”
问自己？！
这三个字，像雷一样在江玄脑子里炸开，把他二十年来的修行观念炸得粉碎。
他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赖劫生，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因为他从赖劫生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绝对的自信，那是对他自己那条路的百分之百的肯定。
看着江玄惊骇又动摇的眼神，赖劫生不再多说。
他慢慢的盘腿坐下，就在那片冰冷的泥沼上。
他闭上眼睛，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不再去管那些混乱的法则碎片，也不理会深渊上方传下来的压力。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进了自己的丹田气海，沉进了血脉深处。
那里，有一朵劫海青莲。
莲台上，放着一枚刻满纹路的九品金丹。
这是他道的起点，也是他的一切。
外面的天地不容我，那我就在自己身体里，开辟一方自己的天地！
外面的大道要碾碎我，那我就在自己金丹里，凝聚出一条自己的大道！
“今天……”
赖劫生平静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他的神念在丹田气海里立下誓言。
“我就要看看……”
“我这条烂命里，到底藏着什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