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影子来得太快,像雾本身凝聚成的爪子,直扑霍震山面门!
霍震山不退反进,右拳迎着影子轰出!暗红色力场与灰白色的雾气碰撞,发出“嗤啦”一声灼烧般的声响。影子惨叫一声——如果那能称为惨叫的话——散成几缕烟,缩回雾中。
但更多的影子从四面八方涌来。
它们没有固定形态,时而像人,时而像兽,全部由浓雾构成,只在核心处闪烁着一点暗紫色的光。清子脖子上的吊坠烫得厉害,她捂住胸口,脑海中“看”到的东西比眼睛更多——雾里至少有三十多个这样的存在,它们包围了车队,并且在……缩小包围圈。
“是雾灵!”运输车上,那对老夫妻中的老头突然嘶声喊道,“山里的脏东西!吸人气血的!”
年轻女人怀里的婴儿大哭起来。
“所有人待在车里!”霍震山吼道,“山魈,守住头车!夜枭,找出它们的源头!”
山魈已经从驾驶座跃出,手中步枪喷出淡蓝色的灵能子弹。子弹穿透雾气,精准地命中一个扑向运输车的雾灵。那雾灵身体被打散,但很快又重新凝聚,只是核心的紫光黯淡了些。
“物理攻击效果有限!”山魈换弹匣,“需要高温或者能量冲击!”
夜枭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他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贴着地面移动,手中短刀划过雾灵的躯体。刀刃上涂抹的破魔符文亮起,每切中一次,雾灵就会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消散的速度比中弹慢得多,但确实在消散。
扳手已经爬到车顶,架起了车载火焰喷射器。“霍队!让开!”
霍震山侧身闪避。一道炽白的火龙从喷口冲出,横扫前方扇形区域!雾灵在高温中尖叫、扭曲、蒸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臭和甜腥混合的怪味。
但雾太浓了。刚清出一片区域,更多的雾气立刻填补进来,新的雾灵重新凝聚。
清子突然抓住林静漪的手:“林姐姐!它们在……在吃雾!”
“什么?”
“这些雾灵……它们不是从雾里生出来的,它们本身就是雾!”清子的眼睛盯着浓雾,瞳孔微微放大,“有东西在控制它们!在雾的最深处……有一个‘巢’!”
吊坠的热度几乎要烫伤皮肤。清子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脑海中那些“线”变得清晰——无数细密的紫色丝线从雾灵身上延伸出去,汇聚向同一个方向:前方两百米,公路转弯处的悬崖边。
“霍叔叔!”她摇下车窗大喊,“悬崖那边!控制雾灵的东西在那里!”
霍震山没有丝毫犹豫。“山魈、夜枭,掩护我!扳手,继续火力压制!”
他朝着悬崖方向冲去。雾灵察觉到他的意图,疯狂地涌来拦截。霍震山的右拳接连轰出,每一拳都带着炸裂的力场,将扑来的雾灵震散。但雾灵太多了,打散一个,立刻有两个补上。
“这样冲不过去!”山魈换上了霰弹枪,一枪轰碎三个雾灵,但包围圈越来越厚。
林静漪推开车门,手里拿着玉埙。
她没有吹奏攻击性的音律,而是开始哼唱一首极其古老的、流传于西南山地的山歌。歌声悠扬,带着某种抚慰人心的力量,透过车窗,在浓雾中回荡。
雾灵的动作明显一滞。
它们核心的紫光开始闪烁,像是接收到了相互矛盾的指令。一部分继续攻击,一部分却在原地打转,甚至开始互相冲撞。
“有效!”扳手惊喜道,“林顾问的音律在干扰它们的控制!”
霍震山抓住这个机会,猛然加速。力场全开,整个人如同一辆装甲车,硬生生撞穿了雾灵的包围!
悬崖就在眼前。
浓雾在这里更加粘稠,几乎像实质的棉絮。霍震山能感觉到脚下地面在震动——不是地震,而是某种东西在地下深处搏动。
他看到了那个“巢”。
那是一团直径超过三米的、半透明的胶质物,紧贴在悬崖的石壁上。它像一颗巨大的心脏,有规律地收缩、膨胀,表面布满了紫色的血管状脉络。每一次收缩,就有更多的雾气从它表面喷出;每一次膨胀,那些刚刚诞生的雾灵就被“吐”到雾中。
而在胶质物的核心,隐约可见一个人形的轮廓——蜷缩着,像未出生的胎儿。
霍震山没有犹豫。他凝聚全身力量,右拳后拉,力场在拳峰上压缩、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
然后,一拳轰出!
胶质物似乎感知到了致命的威胁,表面猛地张开数十道裂缝,喷出大股粘稠的紫色液体。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无数细针,暴雨般射向霍震山!
霍震山不闪不避,力场在身前形成一道暗红色的护盾。细针撞在护盾上,发出密集的“叮叮”声,全部弹飞。但他的护盾也在剧烈波动,颜色迅速黯淡——那些液体有强烈的腐蚀性。
拳头终于砸中了胶质物。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吸收了。胶质物的表面向内凹陷,凹陷处的紫色脉络疯狂闪烁,然后——爆开!
不是爆炸,而是溃散。整个胶质物如同被戳破的水泡,瞬间瓦解成无数粘稠的液滴,向四周飞溅。核心那个人形轮廓发出一声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嘶鸣,然后像烟雾般消散。
随着胶质物的溃散,浓雾开始迅速消退。
那些还在围攻车队的雾灵一个个僵在原地,核心紫光熄灭,身体化作普通的雾气,随风飘散。
五分钟后,雾散尽了。
阳光重新照在山路上,视野恢复清明。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甜腥味,但已经淡了很多。
霍震山站在悬崖边,右臂的作战服袖子被腐蚀出十几个破洞,下面的皮肤红肿,但没有破皮。他低头看着地上那滩正在迅速蒸发的紫色粘液,眉头紧锁。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怪物。
这是……人造的。
“霍队!”山魈跑过来,看到他的手臂,“受伤了?”
“皮外伤。”霍震山活动了一下手腕,“清理现场,检查车辆和人员。”
车队那边,扳手正在给运输车更换被雾灵腐蚀的轮胎。那对老夫妻互相搀扶着下车,腿还在发抖。年轻女人抱着婴儿,不停地哄着,孩子已经不哭了,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
清子也下了车,小脸煞白。林静漪扶着她,轻声问:“还好吗?”
“嗯……”清子点点头,手指还按在吊坠上,“那个东西……死了。但它死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很悲伤的哭声。”
“悲伤?”
“嗯。”清子闭上眼睛,“像一个……被关了很久很久的人,终于被放出来,但是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霍震山走过来,蹲下身:“你能感觉到它是什么吗?”
清子努力回忆着那种感觉:“它……曾经是人。被塞进了那个胶质的‘巢’里,和雾、和山、和什么东西融合在一起了。它在里面……很痛苦,想出来,但出来之后,又只会伤害别人。”
霍震山眼神一凛。
融合。又是融合。
深海基地那些半人半鱼的变异体,是被基因技术强行融合。而这个雾灵巢,听起来像是用某种更……原始的方式,把人和自然环境、甚至和非遗力量融合在一起。
“这附近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吗?”他问山魈。
“公路两侧都是密林,要搜索需要时间。”山魈说,“但刚才那些雾灵的攻击很有组织性,不像野生怪物。我怀疑附近有观察点或者控制站。”
夜枭已经回来了,手里拿着个东西——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边缘有断裂的导线。“在悬崖下面发现的,挂在树枝上。像某种……信号放大器。”
扳手接过金属片,连接上便携终端扫描。“确实是信号设备,频率调到了……灵能共振波段。这东西能放大特定的灵能信号,远程控制那些雾灵。”
“能追踪信号源吗?”
“设备损坏太严重,而且信号是单向的。”扳手摇头,“但可以肯定,有人在这里设伏。雾灵巢是陷阱,专挑过路的车队下手。”
霍震山站起身,望向云雾缭绕的远山。
这才离开临江基地不到一天,就遇到了这种级别的伏击。而且手法专业,明显是针对他们这种有灵能力量的队伍。
“黑区”已经知道他们出发了?
还是说,这片区域本来就有其他势力在活动?
“继续前进。”他做出决定,“但提高警戒级别。从现在开始,每两小时换一次行车顺序,夜间宿营选择易守难攻的地形。”
“那三个搭车的呢?”山魈问。
霍震山看向那对老夫妻和年轻女人。三人立刻露出哀求的神色。
“让他们继续跟着。”他说,“但告诉他们,接下来可能更危险。如果害怕,下一个聚居点可以留下。”
老夫妻连连鞠躬道谢,年轻女人抱着婴儿,小声说:“我们不怕……只要能到成都,见到孩子他舅舅……”
车队重新上路。
这次气氛明显不同了。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车窗全部关闭,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山魈开得更快,想在夜幕降临前赶到计划中的宿营地——一个旧时代的护林站,有围墙和了望塔,相对安全。
清子坐在后座,一直看着窗外。吊坠的温度已经降下来,恢复了微温。
“在想什么?”林静漪轻声问。
“那个雾灵巢里的人……”清子小声说,“他是不是……也像深海基地那些叔叔阿姨一样,是被坏人抓去改造的?”
林静漪沉默片刻,轻轻搂住她:“可能吧。这世上有的人,为了力量或者别的什么,会做出很可怕的事。”
“那我们要去的云贵……会不会也有这样的东西?”
“可能会有。”林静漪没有隐瞒,“但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去。如果那里真有人在制造这样的悲剧,我们要阻止他们。”
清子握紧了吊坠。
车队在山路上蜿蜒前行。夕阳西下,把群山染成一片血色。
黄昏时分,他们抵达了护林站。
那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两层石屋,围着一圈已经生锈的铁丝网。院子里有口井,井水居然还是清的。主屋的门锁早就坏了,但结构还算完整,窗户都用木板封着,能挡风。
山魈和夜枭先下车侦查,确认安全后,其他人才进入。
扳手开始架设设备,连接7b的分体终端。“信号很弱,但还能和基地联系上。石磊那边说,云贵区域最近三天出现了十七次异常灵能波动,分布很散,但全部集中在怒江大峡谷附近。”
“昆仑巢。”霍震山说。
“应该是。”扳手调出地图,“而且根据老周提供的线索,‘山鬼’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也在那个区域。石磊建议我们抵达白水镇后,先不要急着进山,等‘山鬼’主动联系我们。”
“山鬼……”林静漪若有所思,“云贵山民传说中守护山林的存在,亦正亦邪,不轻易见人。如果我们身上带着林晚博士的东西,也许真能引起他的注意。”
清子摸了摸吊坠。
晚饭是压缩饼干和肉干,就着井水吃。秦婆婆塞的那锅包子早就分完了,现在只能吃应急口粮。那对老夫妻从行囊里掏出几个烤红薯,分给众人,算是谢礼。
夜幕降临,山里的温度骤降。
队员们轮流守夜。霍震山值第一班,他站在了望塔上,看着黑沉沉的山林。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悠长而凄厉。
夜枭悄无声息地爬上来,递给他一杯热水。
“伤口怎么样?”夜枭问。
“没事。”霍震山喝了口水,“你的腿呢?”
“小伤。”夜枭靠在栏杆上,也看着夜色,“霍队,你有没有觉得……这一路太顺了?”
“顺?”霍震山挑眉,“今天差点被雾灵围死,叫顺?”
“我是说,那个雾灵巢。”夜枭压低声音,“它明显是针对灵能者的陷阱。但布置得……太粗糙了。胶质巢就暴露在悬崖边,信号放大器挂在树枝上,简直像是故意让我们找到线索。”
霍震山眼神一凝。
“你是说,有人在引导我们?”
“或者在测试我们。”夜枭说,“测试我们的实力,测试我们的反应,测试……清子的能力。”
两人同时看向主屋二楼。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光,清子应该已经睡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从我们离开临江开始,就一直被监视着。”霍震山说,“而且监视者对我们的情况很了解。”
“会是周老爷子吗?”夜枭问,“老周的堂弟,如果他真的在云贵卧底……”
“不知道。”霍震山摇头,“但不管是谁,等到了白水镇,应该会有更多线索。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夜枭点点头,消失在黑暗中。
霍震山独自站在了望塔上,夜风吹过山林,树叶沙沙作响。
他想起深海基地里那些被囚禁的灵魂,想起雾灵巢里那个已经不成人形的存在,想起清子说她听到的“悲伤的哭声”。
这世界正在被某种力量扭曲。
而他们,必须在这扭曲彻底失控之前,找到源头,斩断它。
哪怕代价是……走入最深的黑暗。
远处的山峦在月光下露出狰狞的轮廓,像一头头沉睡的巨兽。
而他们,正朝着巨兽的口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