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陈公子他们到楼下了。”
鸳鸯楼二楼一间包间内，管事垂手而立，恭敬地禀报。
“嗯嗯，”
一道慵懒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女声响起，正是苏玲珑。
她倚在软榻上，指尖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坠，
“那把剑，康子送去联络点了吗？”
“回小姐，康爷已经去了。”
管事应道，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迟疑，
“可是，小姐…”
“怎么了？”
苏玲珑抬起眼睫，目光扫过管事欲言又止的脸。
“陈公子后面…好像有‘尾巴’？”
管事斟酌着用词。
“‘尾巴’？”
苏玲珑眉梢微挑，来了点兴致。
“嗯，是几个守城士兵。
不过…陈公子他们似乎已经察觉有人尾随了。”
管事补充道。
“呵呵，”
苏玲珑轻笑出声，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看来我这个‘弟弟’，还真是谨慎得有趣啊。
不用管那些杂鱼。还有其它事吗？”
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小姐，陈公子从陈家村出来后，带着人拐道去了一趟史家村。
我们的人是陈公子离开后才过去查探，但发现…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说说看。”
苏玲珑坐直了些身体，眼神中多了几分探究。
“那史家村…几乎空了！
只剩下一个老妇人死在村口，看痕迹是刚死不久。
村里空荡荡的，鬼影子都没一个！”
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最重要的是，村口残留的战斗痕迹…很邪门！
虽然灵力波动不算特别强，大概练气七层，
但那气息…绝对不是正派修士的路数！
倒像是…某些邪道手段！”
（不是正派吗？）
苏玲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随即又化为一种冷冽的审视。
”蹦！“
一只发簪直接插进来墙上。
（呵，还真是让人生气啊！
本以为钓到条身怀秘密的锦鲤，没想到是条滑不溜手的泥塘鲇鱼！
看来青云宗要找的那两个孩子，多半不是这陈沉和他妹妹了。
不过…金离山脉里紫剑宗赵康的死…）
她心思电转，几乎可以肯定与我脱不了干系。
（这小子，手倒是够黑，胆子也够大。）
她沉吟片刻，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
“知道了。
你去库房拿二十二块下品灵石，给那陈沉，算是剩下的酬劳。
然后…打发他离开羊镇。”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
“小姐，真…真要给他？”
管事有些迟疑，二十二块下品灵石，对鸳鸯楼来说不算什么，
但给一个似乎没什么大价值的弃子…
“呵呵，给他。”
苏玲珑轻笑，眼神却冰冷如霜，
“然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记住，事情做得干净点。
我们…是生意人。
最不喜欢做赔本生意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缓慢而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示。
管事浑身一颤，额角渗出冷汗，连忙躬身：
“是！小的明白！
小的知道怎么做！”
“好了，退下吧。”
苏玲珑挥了挥手，重新靠回软榻，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的杀伐决断只是错觉。
“是，小姐。”
管事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楼下大堂。
管事很快找到了静立等待的我们四人。
他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快步上前，手里拿着一个储物袋。
“陈公子，让您久等了。
这是我家小姐给您的，剩下的酬劳，
一共二十二块下品灵石，您点点？”
说着，便将储物袋递了过来，
态度看似恭敬，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管事手中的储物袋，并未伸手去接。
而是微微摇头，声音客气道：
“管事误会了。
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酬劳，而是将此物原物奉还。”
说着，手腕一翻，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当初苏玲珑预付的八块下品灵石，递到管事面前。
“陈家村之事，我未能完成小姐所托，实在有愧。
这定金，自当奉还。”
我的话语清晰而坚定，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疏离。
管事愣住了，看着递到眼前的八块灵石，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他完全没料到我会来这一手！
这…这不合常理！
“陈公子，您这是…”
我不等他说完，直接将灵石塞进管事有些无措的手中。
“东西已经送回，我先告辞。后会无期。”
话音落下，我直接转身，对着身旁的史大和姬九示意了一下，便迈步向外走去。
史大连忙跟上，姬九也好奇地眨了眨眼，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管事捏着灵石，看着我们几人迅速消失在鸳鸯楼门口的背影，一时间有些茫然无措。
他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拿着灵石，匆匆又上了二楼。
包间内。
苏玲珑听完管事的回报，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冰冷的玩味。
“呵呵…”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
“他不是‘不要’…他是不敢要啊。”
她指尖轻轻敲击着玉坠。
“倒是小瞧了这小子的警惕性。
知道这‘酬劳’是烫手的山芋，沾不得。
宁愿舍弃，也要干净脱身…有点意思。”
“小姐，那…那我们的人还安排吗？”
管事小心翼翼地问。
苏玲珑慵懒地摆摆手，眼中那丝玩味褪去，只剩下上位者的漠然。
“人家既然识趣，主动退回，我们再咄咄逼人，
倒显得我们鸳鸯楼气量狭小，以大欺小了。
再说…”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轻蔑，
“不过是几只掀不起风浪的蝼蚁罢了，既然没造成损失，跑了也就跑了。
犯不着为他们浪费力气。”
“是，小姐。”
管事松了口气，又想起一事，
“那…要不要将陈沉的消息，透露给金国那边？
毕竟赵康…”
“糊涂！”
苏玲珑冷冷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
“记住我们的身份！
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金国的走狗！
把陈沉的消息告诉金国，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除了可能暴露我们自己插手其中的痕迹，惹得一身骚，还能得到什么？
两边都不讨好，这种蠢事，少做！”
管事被训得冷汗涔涔，连忙躬身：
“是！是！小的明白了！小的糊涂！”
“下去吧。”
苏玲珑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是，小姐。”
管事恭敬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羊镇略显萧瑟的街道上。
我背着绾绾，史大紧随其后，
姬九则不知何时又凑到了史大身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东家，”
史大终于忍不住，靠近我，压低声音，
脸上带着浓浓的困惑和一丝肉疼，
“为什么要退回去啊？那可是…二十二块灵石啊！”
对于他来说这无疑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我脚步未停，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声音平静地传入史大耳中：
“呵呵，史大，你真以为那鸳鸯楼的酬劳是那么好拿的？
那东西，好吃，难消化。”
我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冽的告诫。
“记住，在这个世界上，
一切看似丰厚的酬劳和利益交换，都建立在双方实力对等的前提下。
如果没有那份实力去支撑你拿到的利益，那它带来的，只会是灾难。
明白吗？”
“嗯嗯！哥哥说得对！绾绾明白！”
趴在我背上的绾绾不知何时醒了，小脑袋用力地点了点。
史大则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时而迷茫不解，
时而若有所悟，眼中偶尔闪过一丝豁然开朗的光芒，显然我的话对他冲击不小。
“咦？仙师！看我买到了什么好东西！”
姬九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献宝意味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见他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高高举着一串糖葫芦，
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容，蹦蹦跳跳地凑到绾绾面前。
“给！可甜了！哥专门给你买的！”
绾绾看着那诱人的糖葫芦，大眼睛亮了一下，
但还是先看向我，带着询问。
我看了一眼姬九那副“求表扬”的贱样，又看了看糖葫芦，最终对绾绾微微点了点头。
绾绾这才开心地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舔着。
而城门口那低矮的土墙轮廓，在暮色中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