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妈妈连忙安抚着孩子，服务员也赶紧过来清理地面，喧闹声渐渐平息，餐厅恢复了相对的安静。
苏晓雯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把张铭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
她继续分析：如果黄志远真的是被戴安娜从医院偷走的，那追踪她的应该是医院的保安或者警察，对吧？
张铭点头，这是最合理的推测。
但是，苏晓雯的语气里充满了你品，你细品的意味，医院保安和警察，会在凌晨三点多，跑到离医院二十多公里外的一条偏僻小巷子里，和她打群架？
她摊开手，做了个这说得通吗的手势：警察有警车，有无线电，有支援。他们完全可以设置路障，或者直接在公寓门口等她。为什么要在一条死胡同里和她肉搏？这不符合执法程序，也不符合基本逻辑。
除非那些人……张铭喃喃自语，不是警察。
对，不是警察，苏晓雯肯定道，大概率也不是医院的人。他们是另一股势力。一股我们还不知道的势力。而戴安娜本想把包裹藏在仓库里，但是被那伙人追上了，打了一架之后，她只好改变计划，把东西带回了公寓。
这个推理……好像说得通！
但这样的话，张铭皱眉道，那伙围攻她的人又是谁？如果不是警察，不是医院的人，他们怎么知道戴安娜会去那个巷子？
苏晓雯用叉子卷起一根意面，优雅地送入口中。咀嚼的时候，她的眉头微微皱着，显然还在思考。咽下去后，她说：这就是最大的疑点。要么他们一直在跟踪戴安娜，要么……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餐厅里的其他声音——刀叉碰撞的声响、咖啡机的嗡鸣、隔壁桌学生讨论作业的声音——仿佛都被隔绝在了一个看不见的屏障之外。
张铭用薯条蘸了点番茄酱——就是苏晓雯画地图剩下的那些——送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腔里扩散，但他品尝到的更多是困惑的滋味。
他想起了另一个细节：还有一件事，昨天傍晚，我发现是戴安娜触发了公寓的火警，而且还趁乱进入了监控室。
苏晓雯立刻抬起头：她删除了监控录像？
应该是，张铭点头，当时我只是觉得她在掩盖什么，但现在想想……
那她为什么要删监控？苏晓雯的问题一针见血，她是公寓的合法租户，在公寓里正常进出，根本不需要删除监控记录。除非……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除非她要在公寓里做一些不能被看到的事。而这件事，和去医院偷黄志远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公寓监控拍不到医院里发生的事。
张铭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悬疑电影，而苏晓雯就是那个能在开场十分钟就猜出凶手的观众。每一个他忽略的细节，在她的分析下都变成了关键线索。
所以，苏晓雯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把这些疑点串联起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抬起头，棕色的眼睛里闪着理性的光芒：戴安娜卷入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她去医院偷了黄志远的故事。
一阵凉意从张铭的脊背升起。如果戴安娜在公寓里做了什么需要删除监控的事，那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而他就住在她对面，每天进进出出都会经过她的门口……
苏晓雯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她低头看着盘子里已经有些凉掉的意面，用叉子漫不经心地搅动着，在番茄酱汁上画出三个问号的形状。
“第一，她为什么出现在巷子里？第二，那伙人是谁？第三，她删监控是为了掩盖什么？”
这三个疑点，她指着盘子上的图案，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串联起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她抬起头，目光如炬：戴安娜卷入的事情，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她可能去医院偷了黄志远的故事。
苏晓雯放下叉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这背后，可能涉及多方势力，多条线索。戴安娜、黄志远、那个神秘的包裹、深夜的打斗、被删除的监控……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而我们，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两个自以为聪明的大学生，就像是误入深水区的孩子，根本不知道水下潜藏着什么。
张铭放下手里的薯条，感觉胃里一阵发紧。他端起面前的柠檬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流下，却无法浇灭心中升起的不安。
他不得不承认，苏晓雯的分析击中了要害。他之前的推理太过简单粗暴，只看到了表面的巧合，却忽略了深层的逻辑矛盾。如果戴安娜真的卷入了什么复杂的事件，那他们现在的处境……
所以，苏晓雯深吸一口气，放下刀叉，棕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张铭，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我的建议是——报警。
有句话说得好——聪明和智慧的区别就在于，聪明的人解谜题，而智慧的人知道何时该停止。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蔽，餐厅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有人打开了头顶的灯，惨白的日光灯让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得不太健康。
咖啡的香气还在，但现在闻起来，莫名有种苦涩的焦糊味。
突然感觉，张铭看着盘子里凝固的芝士，这顿饭有点像最后的晚餐。
别乌鸦嘴。苏晓雯说，但她的手却推开了面前的意面。
显然，她也没了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