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地点定在城郊一家会员制茶舍的私人庭院。竹篱、石径、一池残荷，环境清幽，确保谈话不会被窃听。
林薇薇独自坐在亭子里，面前的红泥小炉煮着水，白汽袅袅。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针织衫和长裤，神色平静，唯有放在膝上微微交握的手，透露出内心的紧绷。
秦思涵准时到达。她穿着利落的西装套裙，步伐从容，但眼底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探究和急切。
“林女士。”她在林薇薇对面坐下，目光迅速扫过四周，确认只有她们两人。
“秦医生。”林薇薇微微颔首，执壶为她斟茶，动作行云流水，“试试这里的岩茶，还不错。”
秦思涵没有动茶杯，开门见山：“林女士，我发给您的邮件和电话……”
“收到了。”林薇薇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秦医生，关于之前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秦思涵脸色微变：“为什么？顾先生的数据显示……”
“那是我丈夫的隐私。”林薇薇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她，带着疏离的礼貌，“我们感谢您之前的专业治疗，但后续的康复，我们有其他的安排，不便再继续配合您的研究。”
秦思涵抿紧嘴唇，林薇薇的直白拒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林女士，您可能不了解这项研究的意义！如果您的……您的方法，真的能对恶性疾病产生影响，这将是无数的希望！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希望被埋没吗？”
“希望？”林薇薇轻轻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秦医生，您所谓的希望，是指动用‘生命树基金会’的力量，去调查我已故父亲的生平吗？”
秦思涵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去几分。“你……”
“我父亲林景明，一生致力于他的研究，安分守己。”林薇薇的声音冷了下来，像浸了秋夜的寒露，“我不希望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打扰他的清静。这是身为人女的底线。”
她放下茶杯，瓷器与石桌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同样，顾宸是我的丈夫，安安和小雪儿是我的孩子。保护他们，是我的本能，也是我的底线。”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秦思涵，眼神锐利如刀，“秦医生，您是优秀的医生，理应走在阳光下的学术道路上。有些浑水，蹚多了，容易湿了鞋，甚至……万劫不复。”
这话已是极其严厉的警告。
秦思涵仰头看着她，试图从那张过分年轻的脸上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她只看到了一片平静的冰湖，湖底却蕴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林薇薇拿起手包，最后看了她一眼：“茶钱我已经付过了。秦医生，请慢用。另外，顾宸已经出院，今后不劳您费心了。告辞。”
说完，她转身离开，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留恋。
秦思涵独自坐在亭子里，看着林薇薇消失在竹篱外的背影，指尖冰凉。林薇薇不仅知道她在调查，还明确点出了“生命树基金会”！她到底知道多少？她刚才那番话，是警告，还是最后的通牒？
桌上的岩茶已经凉透，苦涩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秦思涵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看似温婉柔弱的女人，骨子里蕴藏着何等决绝的力量。她触碰到的，可能不是通往诺贝尔奖的阶梯，而是一个足以将她吞噬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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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薇坐进等候在路边的车里，紧绷的脊背才缓缓松弛下来，手心一片湿冷。
“还好吗？”身旁传来顾宸低沉的声音。他终究是不放心，跟来了。
林薇薇靠进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轻轻“嗯”了一声。
“我说了。”她闭上眼，“我把底线划给她了。”
顾宸揽住她的肩膀，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知道这番直面冲突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带着赞许和心疼：“我的薇薇，长大了。”
能直面风雨，亮出爪牙，是为了更好地守护想要守护的一切。
车子平稳地驶离茶舍。顾宸看了一眼后视镜，茶舍安静的庭院渐渐远去，他眼神深邃。
警告已经发出。接下来，就看对方如何选择了。是知难而退，还是……不惜代价？
无论哪种，他都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