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数十辆黑色的丰田世纪轿车，如沉默的钢铁巨兽，彻底封死了所有出口。
车灯汇成的光河，将这片藏污纳垢的后巷照得亮如白昼。
黑崎龙本人，就站在光河的源头。
他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和服，而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意大利手工西装。
手中盘着一串紫檀木佛珠。
他看上去不像黑道教父，更像一位即将出席董事会会议的跨国企业董事长。
然而，他通过扩音器传出的声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残忍。
“潘小姐，我的耐心有限。请带着我的‘资产’走出来，不要逼我用不体面的方式清场。”
地下室里，山本聪能清晰地听到那冰冷的声音，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潘宁。
潘宁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只是对着那部老式功能机，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平静语调，说了一句。
“Kylin，你哥哥现在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他需要一个‘看不见’的守护者。”
这是她第一次，用“哥哥”这个词，向那个活在二进制世界里的孤僻天才，发出请求。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三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随后，谢麟那特有的、毫无情绪起伏的少年音响起，快得像代码在滚动。
“坐标区域内，所有非官方电网节点，权限给我。”
山本聪听到了这句话，他的眼睛里，浮现出纯粹的震惊。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要攻击整个东京的民用电网系统！
这个女人，这个叫潘宁的女人……她不仅找到了自己，还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Kylin”！
并且，她只用一句话。
就让那个从不与任何人合作的幽灵，同意对一座国际都市的基础设施，发动战争！
潘宁挂断了电话。
她抬起眼，目光穿过地下室浑浊的空气，穿过那些惊恐的黑帮打手，直直地射向巷口那个身影。
她对着扩音器的方向，平静地回应。
“黑崎先生，看来您不懂新世界的规则。”
她的声音不大。
“那么，我先教您第一课——”
“什么叫‘断电’。”
潘宁话音落下的瞬间。
世界，失去了声音。
不。
不是世界失去了声音。
是支撑这个现代都市文明的所有电流，在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命脉。
山本聪面前的十几块显示器，屏幕上奔流的数据瀑布，戛然而止，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地下室里唯一的声响，只剩下服务器风扇因惯性而发出的、最后几声无力的呜咽。
但，这仅仅是开始。
秋叶原，这座“不夜城”的数字心脏，在一秒之内，被强制按下了关机键。
中央大街上，那如同赛博朋克幻境般的巨型广告牌；
那些播放着最新偶像mV的绚丽影像；
那些照亮了无数动漫海报的霓虹灯管；
如同被戳破的泡沫，齐刷刷地，熄灭了。
上一秒还是喧嚣沸腾的人间天国，下一秒，便坠入了原始的黑暗。
交通信号灯熄灭，导致路口瞬间拥堵，刺耳的刹车声和咒骂声响成一片。
商店、游戏厅、女仆咖啡馆……所有依赖电力运转的场所，全部陷入混乱。
人们的尖叫声，哭喊声，在失去了电子噪音的掩盖后，显得如此真实。
巷口。
黑崎龙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手中的扩音器已经变成了一块无用的塑料。
他和他的黑色军团，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神罚”面前，陷入了滑稽的混乱与恐慌。
这片黑暗，精准地笼罩了以地下室为核心的数个街区。
它持续了整整五分钟。
像是对旧世界秩序的一次无声的审判。
五分钟后，当第一盏路灯重新亮起，当第一块广告牌重新开始播放广告时，一切又回到了正轨。
巷口，黑崎龙也的手下们惊魂未定，面面相觑。
黑崎龙也本人，则缓缓地，将那串紫檀佛珠，捏得更紧了。
他快步冲向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脚踹开。
地下室里，早已空无一人。
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桌上一桶早已凉透的豚骨拉面。
潘宁、程霜，以及那个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资产”山本聪，已经在这五分钟的黑暗里，人间蒸发。
……
在东京复杂的地下排污系统中，一辆经过改装的工程车内。
山本聪看着平板电脑上，那代表着东京电网恢复正常的绿色曲线。
又看了一眼身旁这个平静的女人，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到底是谁？”
潘宁没有看他，她的目光正投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的地下动脉。
“一个能让神迹，变成商品的人。”
这个回答，让山本聪浑身一震。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那个遥不可及的乌托邦理想，终于有了落地的可能。
而此时，秋叶原的巷口。
黑崎龙也站在那空无一人的地下室里，看着满地被烧毁的电子设备。
他非但没有因为猎物逃脱而愤怒，反而，那双丹凤眼里，燃烧起一股更加炽热的贪婪。
“能让东京为她熄灯五分钟的女人……”
他低声喃喃自语，嘴角咧开一个兴奋而残忍的弧度。
“她，和她手里的那只‘老鼠’……”
“比我想象的，更有价值。”
他将目标，从“抓住山本聪”，悄然升级为——
得到潘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