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口对准简凝的瞬间，萧砚动了。
他猛地将她往身后一拽，自己迎上前一步。谢云启嘴角还挂着笑，手指已经搭在扳机上。
“你今天带的人不够。”萧砚声音很稳，“裴渊昨天撤了对你的支援。”
谢云启眯起眼。“你怎么知道？”
“你办公室那盆白杜鹃死了。”萧砚盯着他的眼睛，“你每次失势，第一件事就是换花。可今天没人来送新的。”
谢云启脸色变了。他抬手摸了摸戒指，动作顿了一下。
“看来你查得不少。”他冷笑，“可惜没用。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们两个都会消失。”
“你会留下证据。”简凝忽然开口，“陈伯身上的定位器是你装的，但你忘了他今早去过钟表铺。修表师傅记得你给的怀表编号。”
谢云启眼神闪了闪。
萧砚趁机往前半步。“你还以为我是那个只会守规矩的萧家公子？药方和账本我已经抄了副本，不在身上。”
“那就杀了你。”谢云启抬手示意手下逼近，“死人不会留证据。”
四名持枪者围拢上来，脚步整齐。萧砚拉着简凝慢慢后退，直到背靠铁架。
仓库顶部有扇破窗，阳光斜照进来，落在谢云启的金丝眼镜上。镜片反光一闪，萧砚忽然注意到什么。
那副眼镜的右镜腿内侧，刻着一个极小的符号——三道竖线，中间一道略长。
和账本里“甲三”的标记一样。
他记下了。
“你真觉得沈老爷疯是意外？”萧砚突然问。
谢云启挑眉。“哦？”
“李德海说，改药的人戴金丝眼镜，左手无名指有翡翠戒指。”萧砚缓缓道，“你符合所有特征。但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
谢云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沈老爷发病前一周，曾让人送去一副老花镜。”萧砚继续说，“配镜单据还在济民药局备案。可那副眼镜度数不对，根本看不清字。谁会故意给一个快七十岁的老人配错眼镜？”
谢云启瞳孔微缩。
“除非……”萧砚逼近一步，“那人需要他看不清某样东西。比如，一份文件。”
简凝立刻接话：“那份能让沈老爷恢复神智的原始药方，是不是写在特殊纸上？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清内容？”
谢云启终于笑了。“你们猜到了又如何？东西已经烧了。”
“可你忘了。”萧砚从怀里抽出一张薄纸，“李德海抄的是背面。火没烧透，字迹渗到了另一面。”
谢云启脸色骤变。
他猛地挥手。“开枪！”
枪声响起。
子弹擦过萧砚肩头，打在铁架上溅出火星。他一把推开简凝，自己扑向旁边堆着的木箱。
第二枪紧随而至，击中他刚才站的位置。
谢云启的手下开始包抄。萧砚蜷身躲藏，右手摸到一块碎砖。
“别逼我。”他对着空旷的仓库喊，“‘甲三’不是你能掌控的人。你以为你在布局，其实你也是棋子。”
谢云启站在原地没动，眼睛映着冷光。“你说再多也没用。今天你们必须死。”
“那你解释一下。”萧砚忽然举起那张药方残页，“为什么这份配方里，写着‘服用后可见真相’？它不是治疯的药，是让人看清幻觉的解药。”
谢云启呼吸一滞。
“沈老爷没疯。”萧砚一字一句地说，“他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比如，你和军部高层的秘密交易记录。”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
谢云启皱眉看向远处。
“十分钟前我就按了手表里的报警钮。”简凝从另一边角落站起来，“西街巡警队十分钟就到。”
谢云启怒视她。“你以为警察能救你们？”
“他们不能。”萧砚站起身，拍掉衣服上的灰，“但他们能让这件事公开。账本副本已经在送往报社的路上。”
谢云启终于慌了。
他转身就要上车。萧砚冲出来，把手中碎砖狠狠砸向轿车油箱。
玻璃碎裂声中，他扑上去夺枪。
近身搏斗瞬间爆发。谢云启虽然腿有旧伤，但格斗技巧极强。两人扭打在一起，翻滚到车轮旁。
萧砚被压在下面，拳头砸在对方脸上。谢云启反击，膝盖顶向他腹部。
剧痛袭来，萧砚咬牙撑住。他眼角瞥见谢云启的眼镜歪斜，右镜腿上的刻痕清晰可见。
三道竖线。
甲三。
他猛地抬头，用额头撞向谢云启鼻梁。对方闷哼一声松手，萧砚趁机翻身，抢过掉落的手枪。
枪口对准谢云启胸口。
“现在。”他说，“该你交代了。”
谢云启坐在地上，喘着气，忽然笑了。“你以为赢了？萧砚，你根本不明白这局有多大。”
“我不需要明白。”萧砚扣住扳机，“我只需要你知道，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死。”
谢云启盯着他，眼神复杂。“你变了。从前你还会犹豫，现在……你连杀人都想好了。”
“因为你逼的。”
“可你护着的人呢？”谢云启忽然看向简凝，“她接近你是为了什么？借你萧家势力扳倒沈家，对吧？你现在信她？”
萧砚没有回头。
“她有没有私心，我不在乎。”他说，“但她现在站在我这边，这就够了。”
谢云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满是讥讽。“好啊。那你看看这个。”
他伸手进内袋，慢慢掏出一本黑色册子。
“这是‘甲三’的联络簿。”他说，“里面记着所有人名。你要不要看看，第一个是谁？”
萧砚盯着那本册子，手指微微收紧。
“放下枪，我告诉你。”谢云启靠在车门上，“不然，这些秘密永远埋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
萧砚没动。
“你以为我在 bluff？”谢云启冷笑，“bluff 是扑克术语，意思是虚张声势——”
“我知道意思。”萧砚打断他，“少装文化人。”
谢云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你还记得我爱用英文词？小时候你也讨厌这点。”
“我记得你剜我耳朵时说的话。”萧砚声音冷下来，“你说‘疼就叫出来，我喜欢听’。”
笑声戛然而止。
谢云启缓缓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如果你开枪，一切结束。如果放下枪，我们可以谈合作。”
“合作？”萧砚嗤笑，“你拿什么谈？”
“拿你妹妹的命。”谢云启直视他，“萧晚昨晚不在萧宅。她在哪，你知道吗？”
萧砚瞳孔猛缩。
“她在陈伯安排的安全屋。”他说。
“是吗？”谢云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在地上。
照片上是萧晚，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眼睛睁着，满脸惊恐。
萧砚呼吸一滞。
“现在她在我手里。”谢云启慢慢戴上眼镜，“放下枪，换她活命。”
萧砚低头看着脚边的照片。妹妹手腕上的银铃晃动，像是在求救。
他握枪的手开始发抖。
“哥哥……”照片里的萧晚嘴唇微动，仿佛在无声呼喊。
谢云启站起身，拍拍衣服。“十秒钟。不然，她就会像前世一样，死在你面前。”
萧砚闭上眼。
耳边响起前世雪夜的脚步声，刀锋划破喉咙的闷响，还有妹妹最后一声“哥”。
他睁开眼，缓缓松开手指。
枪落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谢云启笑了。“明智的选择。”
他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人上前去捡枪，另一人走向简凝。
萧砚站着不动。
“现在。”谢云启说，“跟我走。我们好好谈谈未来。”
萧砚忽然抬头。“未来？”
“对。你可以活着，也可以掌权。”谢云启伸出手，“只要你愿意当我的人。”
萧砚看着那只手，沉默片刻。
然后他弯腰，捡起了枪。
谢云启脸色骤变。“你——”
枪声响起。
谢云启左肩爆出血花，整个人被掀翻在地。
萧砚举着枪，眼神冰冷。“我说过，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替我死。”
他转向冲来的手下，连开两枪，逼退对方。
“简凝！”他大喊，“走！”
简凝立刻冲向仓库出口。
萧砚边退边射击，掩护她离开。一辆黄包车停在巷口，陈伯在车上招手。
他刚跑到车边，身后传来引擎轰鸣。
谢云启的车冲了出来，车头直撞而来。
萧砚跳上黄包车，陈伯猛蹬脚踏。车子拐进小巷，险险避开撞击。
回头看，谢云启站在车顶，左肩流血，金丝眼镜歪斜，手里举着那本黑色册子。
册子在风中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名字。
其中一个名字被红笔圈出。
写者：萧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