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律所的晨会刚结束，陈砚正低头整理A、b公司商标案的结案材料，行政部的小林突然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烫金的文件袋，语气带着几分雀跃：“陈律师，所长让你现在去他办公室，说是有重要客户指定要见你。”
陈砚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文件夹：“重要客户？知道是谁吗？”
“听说是宏远集团的人，”小林压低声音，“就是那个做新能源的上市公司，去年给所里带来了近百万营收的大客户！”
陈砚心里咯噔一下。宏远集团的名字他早有耳闻，不仅是本地知名的上市公司，还是启明律所的“金牌客户”，每年的法律顾问费和商事案件代理费占律所总营收的近三成。这样的大客户主动指定见他，实在出乎预料。
他快步走向所长办公室，敲门进去时，看到所长正陪着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说话，男人约莫四十岁，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沉稳，手里端着一杯咖啡，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案卷上，正是陈砚刚处理完的商标案材料。
“陈砚来了，快坐。”所长笑着招手，指了指身边的男人，“这位是宏远集团的法务总监高明清先生，这次是特意来律所找你的。”
高明清放下咖啡杯，站起身主动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凉意：“陈律师，久仰大名。你刚处理完的A、b公司商标案，我在行业内听说了，能在大企业和小作坊之间找到平衡，既解决了纠纷，又没伤和气，很有想法。”
陈砚握住他的手，客气地回应：“高总监过奖了，只是做了律师该做的事。”
坐下后，所长先开口：“高总监这次来，是宏远集团有个新能源项目的合作协议要起草，他们内部讨论后，觉得陈砚你在商事纠纷里的处理思路很契合他们的需求，所以指定让你负责这个项目。”
陈砚有些意外，他入行才三年，之前接的商事案大多是小额合同纠纷，像新能源项目这种涉及金额过亿的大项目，还是第一次接触。“谢谢高总监和所长的信任，我一定尽力做好。”
高明清笑了笑，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项目简介递给陈砚：“这个项目是我们集团和一家外地企业合作的，主要涉及光伏组件的生产和销售，协议起草的核心是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尤其是利润分配和风险承担部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砚脸上，语气放缓了些，“不过，协议里有个关于环保合规的条款，可能需要陈律师‘灵活处理’一下，具体的，我们晚上可以找个地方细谈，顺便聊聊后续的合作。”
“灵活处理”四个字像一根刺，扎在陈砚心里。他想起之前刘志远的威胁利诱，还有周明远说的“守住底线”，指尖微微收紧：“高总监，环保条款涉及合规问题，是不是应该严格按照国家标准来起草？如果有需要调整的地方，我们可以在合法合规的前提下沟通。”
高明清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没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陈砚：“这是我的私人电话，晚上七点，我在‘云顶会所’订了位置，我们边吃边聊。项目的细节，还有后续宏远集团给你的‘额外感谢’，到时候再跟你说。”
“额外感谢”四个字说得意味深长，陈砚不用想也知道，大概率是类似刘志远之前提出的“好处费”。他接过名片，指尖触到卡片上的烫金纹路，心里却沉甸甸的。
从所长办公室出来，陈砚直接去找周明远。周明远正在看案卷，听他说完事情的经过，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宏远集团是律所的大客户，这个项目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但也是个陷阱。‘灵活处理’环保条款，十有八九是想打擦边球，比如降低排放标准，或者模糊监测责任，这些都是违法的。”
“那我该怎么办？直接拒绝吗？”陈砚问。
“别急着拒绝，”周明远抬头看着他，“先去查一下宏远集团过往的环保记录，看看他们有没有类似的违规情况。另外，晚上的饭局你得去，听听他们到底想怎么‘灵活处理’，但记住，别轻易答应任何超出法律范围的要求，也别收任何好处。”
晚上七点，陈砚准时来到云顶会所。会所装修奢华，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声都被吸得无影无踪。高明清订的包厢里，一张圆桌能坐十几个人，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和红酒。
“陈律师来了，快坐。”高明清热情地招呼他，亲自给他倒了杯红酒，“今天就我们两个人，不用拘束，就当是朋友间的聚餐。”
酒过三巡，高明清终于切入正题：“陈律师，关于协议里的环保条款，是这样的，我们集团这个项目的排放指标，如果按国家标准来，成本会增加近两千万。我们查过了，当地有个‘临时环保标准’，比国家标准低一些，而且有效期是两年。你在起草条款的时候，把‘按国家标准执行’改成‘按项目所在地现行有效标准执行’，这样就能省不少成本。”
陈砚心里一沉，所谓的“临时标准”，大多是地方为了吸引企业投资出台的过渡性政策，不仅不符合国家规定，还可能对环境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高总监，这样的条款不符合《环境保护法》的要求，如果项目运行后被环保部门查处，不仅宏远集团要面临巨额罚款，作为协议起草律师，也可能承担连带责任。”
高明清放下酒杯，脸色严肃了些：“陈律师，我知道你担心风险，但这事我们已经和当地相关部门打过招呼了，只要条款写得‘模糊’一点，没人会较真。”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陈砚面前，“这里面是十万块，算是项目的‘前期辛苦费’，等协议签完，我再给你二十万。另外，只要你帮我们把这事办成，宏远集团以后所有的商事案件，优先交给你处理，一年至少能给你带来五十万的收入，这对你的职业发展，可是大有好处。”
信封在灯光下泛着白，陈砚看着它，又想起周明远的提醒，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一边是诱人的利益和职业机会，一边是法律的底线和环保的责任。他拿起信封，刚想退回去，高明清却按住了他的手：“陈律师，你再想想。在这个行业里，太讲原则，有时候反而走不远。”
陈砚的手指顿在信封上，心里充满了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也不知道如果拒绝高明清，会不会给律所和自己带来麻烦。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周明远打来的。
陈砚看了一眼高明清，接起电话：“周律师，有事吗？”
电话那头传来周明远的声音：“陈砚，我刚查到，宏远集团三年前在邻市的一个化工项目，因为超标排放被环保部门处罚过，后来他们通过修改监测数据蒙混过关，这事你一定要小心，别被他们拖下水。”
陈砚心里一震，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高明清看到他的表情变化，皱了皱眉：“怎么了？”
陈砚挂了电话，看着高明清，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但他知道，接下来的回应，可能会彻底得罪宏远集团，甚至影响自己在律所的前途。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高总监，抱歉，这个条款我不能按你说的写……”
话还没说完，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在高明清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高明清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站起来对陈砚说：“今天先到这，协议的事，我会让助理再跟你联系。”说完，不等陈砚回应，就急匆匆地跟着男人走了。
陈砚坐在原地，看着桌上没动过的信封和酒杯，心里充满了疑惑。高明清为什么突然走了？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宏远集团之前的环保违规案，会不会和这次的项目有关？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让他意识到，这个看似简单的协议起草项目，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