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总的身影刚像阵风似的刮过包间门口，门帘还在晃悠，魏总就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茶杯，指节泛白。
杯里的茶水晃出一圈圈涟漪，他却半点没察觉——胸口像被台风卷过，又闷又乱，范总临走时那道冷瞥在脑子里反复打转，搅得他连呼吸都沉了几分。
潘经理早注意到气氛不对，手里攥着卷了边的菜单，脚步放得极轻地凑过来，声音压得像怕惊着什么：“魏总，后厨刚又来问了……那88份‘霸王别姬’，食材都备好了，还按原计划上吗？”
这话像根针，一下戳中了魏总。他喉结狠狠滚了滚，先是耳尖“唰”地红透，
连带着脖颈都泛了点热意，随即猛地抬眼，指节在桌沿上敲了敲，声调刻意提得又亮又硬：“上！接着上！
我魏宏庆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说出去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
话落时，他还刻意扫了眼周围侍立的服务员，仿佛要借旁人的目光，把那点没藏住的慌乱压下去。
后厨的效率极快，没过半小时，88只“霸王别姬”便挨桌送上——
青瓷砂锅冒着氤氲热气，裙边肥厚的甲鱼卧在浓汤里，衬着嫩黄的鸡块，香气顺着包间门缝飘得满厅都是。
有人的桌前，服务员刚揭开砂锅盖，就引得一阵惊叹；
空着的几桌，也早有专人用保温盒仔细打包，码在大厅角落的推车上，等着后续安排。
魏总在包间里待得坐立难安，眼看事情总算落定，便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至真园一楼大厅，就见角落里一张餐桌旁，一对男女正起身收拾东西。
那男人穿件浅灰休闲西装，看着精神利落，瞧见他过来，突然笑着扬声喊住：“魏总留步！多谢今日的‘霸王别姬’，味道实在地道！”
魏宏庆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对方——面生得很，却透着股自来熟的爽朗。
他略一颔首，脸上堆起客套的笑：“客气了，朋友间的小意思。”
“我叫张淘淘，”男人快步走上前，指了指身边穿米白连衣裙的女人，“这是我老板杨雪。
今天正好在这儿吃饭，赶上魏总的大手笔，也沾了份光。以后有机会，咱们可得一起合作试试！”
魏宏庆心里犯着嘀咕，却没露在脸上，伸手虚握了下：“张总客气，有机会自然要合作。不知张总在哪高就？”
“雪淘国际贸易，我负责市场这块。”张淘淘递过一张名片，语气轻快，“魏总要是找我，直接打我电话，或者去路口那家的一品锅也行——那是我们常去的地方。
今天还有事，就不耽误魏总了，咱们回头再聊！”
说罢，他和杨雪跟魏宏庆道别，转身快步走出了餐厅。
魏宏庆捏着手里的名片，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张淘淘突然冒出来，不知是真碰巧，还是另有所图？他心里刚压下去的乱劲，又悄悄冒了上来。
魏宏庆刚捏着名片琢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噗嗤”笑——回头一看，潘经理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本点菜单，脸上带着点“您居然不认识”的微妙神情。
“潘经理认识他？”魏宏庆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追问，指尖不自觉地把名片攥得更紧了。
潘经理快步走近，先朝刚走过来的李李点头示意，才看向魏宏庆，语气里带着点意外：“魏总，您居然不认识张总？”
“刚刚那位是谁？我也好奇得很。”李李刚好过来，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眼里满是探究——能被潘经理称作“张总”，还和魏宏庆搭话，显然不是普通食客。
潘经理压低声音，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老板，魏总，这位张淘淘张总，是宝总的发小，铁得很——圈里都传，他俩开公司从来都是互相留干股，不分你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张总最出名的一战，您肯定听过：91年做空毛熊卢布，最后毛熊那边一崩溃，卢布直接贬得跟废纸似的。
那回之后，有人说他至少赚了一百个小目标。”
魏宏庆听得眼皮一跳，手里的名片都差点滑掉——一百个小目标？难怪刚才张淘淘说话那么底气十足。
“不过这一年，他倒是很少来黄河路晃悠，今天突然出现，还跟魏总搭了话，倒是少见。”
潘经理又补了句关键的，“哦对了，魏总您刚才听他说的‘一品锅’？那店的老板，就是这位张总。”
这话一出，魏宏庆彻底愣住了——刚才还以为是偶遇的陌生人，没想到竟是宝总的挚友、手握百亿资产的狠角色，连自己常路过的一品锅，都是对方的产业。
魏宏庆盯着手里那张还带着余温的名片，潘经理的话像颗炸雷在脑子里轰然炸开——宝总的发小、做空卢布赚了百亿、一品锅老板……这些信息拧成一股绳，猛地拽住了他的思绪。
“等等……”他突然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一直在这儿吃饭？看着我定88只‘霸王别姬’，看着我跟范总闹僵，看着我硬撑着不让人看笑话……”
话说到一半，魏宏庆的脸“腾”地红透，从脸颊一直烧到耳后根。刚才张淘淘那句“感谢魏总的霸王别姬”，
此刻想来哪里是客气，分明是看完了整场戏，还顺道吃了他一顿“霸王餐”！
“好啊……这是把我当猴耍呢！”
他咬着后槽牙，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随即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像是有一万匹草泥马踩着蹄子狂奔而过，又乱又躁，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猛地把名片塞进兜里，指腹蹭得名片边缘发皱，眼神里又气又恼，却偏偏没处发作——刚才自己还客客气气跟人说“有机会合作”，现在想来，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