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第一把火，在金銮殿上烧得轰轰烈烈。
退朝之后，这把火并未熄灭，反而以一种更快的速度，蔓延至整个京城官场。
摄政王府的书房里，气氛却很轻松。苏妙妙正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地瘫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一盘冰镇葡萄，一边吃，一边听着墨渊和魏峥谈话。
“税法革新司的衙门，就设在户部隔壁，我已经让内务府去腾地方了。”墨渊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沉稳的节拍，“人手，你自己去挑。督察院也好，翰林院也罢，只要你看中的，直接下调令。钱万山那边，不必理会。”
这便是赤裸裸的授权与撑腰。
魏峥躬身领命，神情却依旧带着一丝顾虑：“王爷，钱尚书在户部经营多年，树大根深。下官担心，新税法推行，他们若在账目和流程上处处掣肘，恐怕会事倍功半。”
“怕什么！”苏妙妙吐出一颗葡萄籽，懒洋洋地插话，“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那个‘税法革新司’，不就是新的专业团队吗？他们想用老办法拖死你，你就用新办法架空他。”
她坐起身，来了精神：“你回头就对外宣布，所有愿意参与‘流转税’试点的商家，账目直接由革新司派出的‘税务专员’进行核对，税款也直接交到革新司设立的专门账户。户部那边呢，只需要每天接收你们汇总好的报表就行。这样一来，他们就从‘管理者’，变成了‘收件人’。想给你穿小鞋，都找不到地方下手。”
【跟我玩办公室政治？老娘当年在公司里斗的那些人，心眼子比蜂窝煤都多。对付这种老油条，最好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让他有力气没处使。】
魏峥的眼睛瞬间亮了。王妃这几句话，简直是拨云见日！他原本还想着如何在户部的体系内周旋，却没想过，可以直接建立一个并行的、高效的体系，将对方的权力绕过去。
“王妃一言，胜读十年书。下官，明白了！”魏峥深深一揖，心中的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对了，”苏妙妙又想起了什么，指着魏峥道，“昨天我看那个叫刘洵的小御史不错，眼睛里有光，也有野心，是个干活的好苗子。你把他要过来，好好用。一个新团队，光有你这个‘项目经理’还不行，得有几个靠谱的‘小组长’。这种肯钻研又想上进的年轻人，最合适不过了。”
“是，下官正有此意。”魏峥对王妃的识人之明，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
当天下午，京城官场就出现了两道截然不同的风景线。
户部的衙门里，气氛压抑得像一块冻肉。户部尚书钱万山黑着脸坐在主位上，将一本奏疏狠狠地摔在地上。
“简直是胡闹！荒唐！一个女人的几句疯话，竟成了国之大政！自古以来，税收皆是国之根本，岂能如此儿戏！”他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堂下的一众官员噤若寒蝉。一个老侍郎小心翼翼地开口：“尚书大人，那……摄政王已经下令，我等……该如何应对？”
“应对？”钱万山冷笑一声，“我们是朝廷的官员，自然要按朝廷的规矩办事！他们要推新法，可以。但所有流程，都必须合乎我大乾律例！每一笔账，都要有出处；每一份文书，都要有章程。我们依法办事，谁也挑不出错来！我倒要看看，他那个什么‘革新司’，能快到哪里去！”
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用繁琐的规章制度，来给魏峥的新部门制造无穷无尽的麻烦。
而在户部隔壁，一间刚刚被清扫出来的院落里，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里就是“税法革新司”的临时办公地。十几张崭新的桌案拼在一起，几名刚刚被调来的年轻官员，正围着一块巨大的木板。木板上，用炭笔画满了各种线条和方框，正是苏妙妙口中的“流程图”。
刘洵就站在这群人的最中心。他被魏峥任命为“试点推行组”的组长，此刻正指着流程图，意气风发地给同僚们讲解。
“各位，王妃的‘流转税’法，关键在于‘简便’与‘透明’。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给商户添麻烦，而是帮他们省麻烦。所以我认为，第一步，不是去查账，而是去服务。”
他拿起炭笔，在图上画了一个圈：“我建议，我们制作一本《餐饮业纳税指引》的小册子。用最简单的图画和文字，告诉店家怎么开票，怎么记账，怎么缴税。我们主动上门，免费发放，免费讲解。让他们知道，新税法对他们是好事，我们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收钱的。”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刘兄此言甚是！”
“对，先予后取，方是王道！”
魏峥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欣慰地笑了。这群年轻人身上，没有老官僚的暮气和算计，只有一股想要做成事的蓬勃朝气。他知道，摄政王的第一把火，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燃料。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火凤祥”厨艺培训中心的后院里，一派热闹景象。
十几口巨大的铜锅一字排开，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红白汤底翻滚着，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苏妙妙能想到的所有顶级食材。
今天，是苏妙妙离京前，最后一次召集她的核心团队，举行“战略交班会议”。
红娘子、白七少、昭阳公主、清荷，悉数到场。墨渊也破天荒地坐在一旁，像个沉默的“家属”，为自家王妃镇场子。
“来来来，都别客气！”苏妙妙举起一个大号的啤酒杯——她让人用玻璃烧制的“摄政王妃专用杯”，里面装满了冰镇酸梅汤，“今天这顿饭，是我请的！主题有三个：第一，庆功！庆贺我们‘十店同庆’圆满成功！第二，践行！欢送本老板即将要去南疆搞‘跨省并购’！第三，交班！”
她这番话说得又俏皮又豪气，逗得众人哈哈大笑，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我离京之后，”苏妙妙喝了一大口酸梅汤，抹了抹嘴，神色一正，开始分配任务，“火凤祥餐饮集团，总掌柜，还是红姐你。从今天起，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是最高决策人。所有财务、人事、运营，你一人说了算。王爷给你背书。”
红娘子激动得站起身，端起酒杯，眼眶泛红：“王妃……属下定不负所托！”
“坐下坐下，吃饭的时候别搞这套。”苏妙妙摆摆手，又看向白七少，“小白，你的宣传部，接下来有两件大事。第一，配合魏大人的‘税法革新司’，把‘流转税’的好处，给我吹到天上去！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让全京城的饭馆老板，都哭着喊着要加入我们的试点计划。这叫‘舆论造势’。”
“第二，”苏妙妙的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我给你留了个新产品。我已经让工坊那边，把我们的锅底，还有各种丸子、午餐肉，做成了标准化的‘料理包’。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火凤祥方便火锅套餐’，铺进京城所有的杂货铺！让老百姓在自己家里，也能随时随地吃上咱们的火锅。这叫‘渠道下沉’，明白吗？”
“方便火锅套餐？”白七少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商机，“王妃放心！属下一定让全大乾的人，都知道晚上不吃火凤祥，睡觉都不香！”
“至于昭阳和清荷，”苏妙妙看向两位“编外人员”，“你们的任务最重要。‘清荷小筑’和‘至尊店’，就是我们在京城最高端的耳朵和眼睛。哪家夫人又买了新首饰，哪个大人最近手头紧，谁和谁又不对付了……这些八卦，都是最有价值的情报。你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到王爷的书案上。”
昭阳公主拍着胸脯保证：“皇婶放心！论八卦，我可是专业的！”
任务布置完毕，苏妙妙站起身，拿起一个巨大的汤勺，在沸腾的红油锅里搅了搅。
“我刚来京城那会儿，什么都不是。是这口火锅，让我站稳了脚跟。后来，又是这口火锅，帮我们解决了北狄的麻烦，让王爷的改革有了底气，现在，它又成了咱们国库增收的希望。”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眼神真诚而热烈。
“这口锅里的火，是我点起来的。现在，我要去南疆，点一把新的火。京城的这口锅，不能凉。”
她说着，将手中的大汤勺，郑重地递到了红娘子的面前。
“红姐，这第一棒，我交给你了。你们要做的，就是让这火，烧得比我在的时候，更旺！更猛！直到有一天，我们大乾的每一个角落，都飘着咱们火锅的香味。”
这一刻，不再是王妃与下属，而是一个创业者，对她最信赖的伙伴们的托付。
红娘子双手颤抖地接过汤勺，就像接过了一个沉甸甸的王朝。她重重地点头：“王妃放心！”
白七少、昭阳、清荷也纷纷站起，异口同声：“王妃放心！”
墨渊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他那正在发光发亮的王妃，清冷的眼中，满是化不开的柔情与骄傲。
***
一场“火锅接力宴”，吃到了月上中天。
众人散去后，苏妙妙和墨渊走在回府的路上。晚风吹过，苏妙妙的酒意，也散了几分。
“说真的，还真有点舍不得。”她难得地有些感慨，“跟养孩子似的，好不容易拉扯大了，现在要交给别人带了。”
“他们，不会让你失望的。”墨渊握住她的手。
“那是，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团队。”苏妙妙的得意劲儿又上来了，“京城这边，我算是彻底当上甩手掌柜了。接下来，就该去盘点我那个神秘的‘南疆产业’了。”
她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未知冒险，眼睛又亮了起来，充满了期待。
墨渊看着她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回到王府，凌风早已在书房等候。
“王爷，南下的所有行程和护卫都已安排妥当。对外宣称是南巡，但我们真正的路线，会避开所有官道，直插‘万毒谷’外围。”
“很好。”墨渊点头，“让阿影带人先行一步，记住，我们的目标是探查，不是开战。在弄清楚‘神木谷’的真实意图和他们与‘赤蝎’的关系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是。”凌风领命退下。
书房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墨渊从一个暗格里，取出一张陈旧的羊皮地图，正是当年靖王府留下的南疆封地舆图。他将其与阿影带回来的“万毒谷”地图放在一起比对。
苏妙妙凑过去，惊讶地发现，“万毒谷”所在的位置，恰好就在旧靖王府封地的最中心，地图上，那里画着一个朱红色的，蝎子图腾。
“看来，这里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靖王府的封地。”墨渊的指尖，抚过那个蝎子图腾，声音低沉，“而是这个‘神木谷’，或者说‘赤蝎’组织，世代盘踞的巢穴。我父皇当年的‘封地’之举，或许，只是一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掩人耳目的幌子。”
苏妙妙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我那便宜爹靖王，可能就是个被派去看大门的？结果，大门没看好，还把自己的命和全家都搭进去了？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
前路，越发扑朔迷离。
但苏妙妙的斗志，却被彻底点燃。
她看着地图上的蝎子图腾，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兴奋与疯狂的笑容。
“管他什么牛鬼蛇神，什么百年棋局。到了我的地盘，就得听我的规矩！”
她伸出手，覆盖在墨渊的手背上，与他一同，按住了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土地。
“南疆，我们来了。”
窗外，夜色正浓。
而一场跨越千山万水，即将揭开二十年尘封秘闻的旅程，在这一刻，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