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宁阙走到附衍房门口，抬起手敲了两下。
他刚洗完澡，正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头发。
房门掩映着，人还没睡。
“请进。”
宁阙推门进来，看见附衍正在改装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几台一体式电脑。
地上零散放着一些屏幕和零件。
“副队？”洗漱之后，换了一身灰色居家服的青年并未抬头。
“嗯，”宁阙开门见山，“今天这些，你怎么看？”
“什么？”
“哼，明知故问的小子。”宁阙拉过一张板凳，大马金刀着坐下，“咱这个雇主，浑身都是疑点啊。”
“你相信她没去基地的那个理由吗？”
附衍顿了顿，未答。
但是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从他到达，透过脚下土地看到的那些东西时。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会发生什么。
甚至，结合她回到这里筹建农场的时间，可以推测她提前4个月就知道了。
不，算上她筹备资金的时间，还要往前推。
那么，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灾变前的普通人，要如何做，才能筹出几千万甚至上亿的资金呢？
唉。
附衍轻轻叹了一声。
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带着哀恸的无奈。
姐姐，你还有多少秘密呢？
宁阙摩挲着下巴，细细数着。
“超高良性变异率，超3S的木系异能，超3S的变异兽，超3S的巨大桃树，超多高阶进化种异兽……”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自己都不会信的。
哪一项拿出去说，都是会被别人骂是傻子的程度。
“根据这里的低畸变率，我大体测算了下，就算一年只收两季，至少也有十万吨的粮。”
“她就一个人，种出来的粮食都去哪了？”
宁阙百思不得其解：“她在荒野里养了一支军队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粮食的去向，也跟这些异常有关？”
附衍静静听着。
良久的沉默之后，附衍微微叹出一口气：“副队。”
“嗯？”宁阙好整以暇，眼含期待，等着团队里智力担当的高见。
“你要是跟张良一样该多好。”
“？”
宁阙回想了一下出门前，那个正准备盘着碧玉桃叶入睡的黑皮憨憨。
“……你骂谁呢？”
附衍唇角勾起一丝弧度，“所以副队，你想做什么？”
宁阙：“这里的发现太重大了，无关积分，我必须上报。”
从语气里可以听出，他曾经也有过挣扎。
但是最终，多数人的利益迫使他做出了选择。
“嗯，上报。”附衍不置可否，继续调试其他屏幕，“然后呢？”
然后？
宁阙顿了顿，似乎没明白附衍追问的意图。
或者说，他心底明白，但是选择性逃避。
他眼神放空，描述出一幅宏伟的蓝图。
“基地开始研究破译这里的异常，人类拥有更多高阶异能者，种植基地的良性变异率得到提升，更多的人不用再饿肚子……”
是么？
附衍轻笑一声，笑意未达眼底：“这只是底层能分到的一点残羹剩饭。”
“在这之前，得到消息的那些人会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他停下手里动作，“队长为什么还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是因为在那个捣毁的人体实验里，发现的那条推测吧？
高阶异能者的灵核内，可以提取出促使普通人定向激发异能的物质。
不待宁阙回答，附衍接着追问。
“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已经让这些人陷入癫狂之中，如果他们知道这里有无痛提升异能等级的进化种植株，会做什么？”
“如果证实这里确实存在消除畸变的东西，他们又会做什么？”
答案显而易见。
那些如同嗅到新鲜猎物的鬣狗们，会疯涌而至。
这片净土将荡然无存。
“就算他们在这再建一座基地群，又怎么样呢？”
宁阙面上露出些许无奈，“阿衍，你知道的，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起码几个首长、我舅舅、雷叔他们甚至很多上层都没有问题。”
“那一小部分败类我们无能为力，但如果不上报，底层就连这一点残羹剩饭都捞不着！”
这个道理，附衍怎么会不懂。
他把连接好的设备搬到桌面上。
“前有上层拉帮结派残害异能者，抢占生存资源；
后有不知名团伙，敢公然在基地内设立那样的人体实验室；
你觉得如今的中央军事基地群，或者说花国境内的基地群，还是铁桶一块吗？”
宁阙目光一凝，眼露迟疑：“你是怀疑……有境外势力渗透基地高层？”
那场灾变伊始的大地震，让各国的科技力量起码倒退了50年。
只有花国借助空间异能者苏酥，才保住了部分有生力量。
花国跟少部分国家一直有联系。
但是困囿于通讯，还存活着的大部分国家都成了孤岛。
有些国家虽然已经从蓝星消失，但是亡我之心不死。
基地内依然存在行走的50万。
“不是怀疑，已经掌握了一部分证据。”附衍点开已经调试好的电脑屏幕，指给宁阙看。
每个屏幕上都跳出一份名单，并且附有详细的证据链。
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证据文件，宁阙气愤的同时，却也不寒而栗。
或许有许多人并没有意识到，在灾变之后的世界里，当生存所需的一切都基于蓝图卫星时，大数据筛查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
那长长的一串名单里，宁阙甚至看到了自己眼熟的异能者。
他眯起狐狸眼：“那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要上报，但不是现在，也不能以常规方式上报。”
宁阙洗耳恭听：“怎么说？”
“基地群内现在并不安稳，这里过早暴露，只会沦为几方争斗的战场和牺牲品。”
附衍顿了顿，“如1号首长计划的那样，转明为暗，放长线，钓大鱼，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才是上策。”
宁阙狐狸眼微微一勾，审视着附衍，探究他不愿上报的真实理由。
“你什么时候这么上心这些事了？”
战队共事多年，不说百分百了解，但宁阙也能肯定这小子事不关己一律高高挂起的处事风格。
一心扑在武器实验室里的人，居然开始怜香惜玉了？
附衍缄默，久到宁阙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室内响起附衍很有辨识度的清澈低喃。
“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