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天还没亮，我就听见厨房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起来一看，是张瑞在翻柜子。
“你干嘛呢？”我揉着眼睛问。
“找胶带。”他头也不抬。
“找胶带干嘛？”
“我要包礼物。”他说，“一诺今天要走了。”
我这才想起，李一诺今天转学。
她妈妈病好了，他们要搬到另一个城市去生活。
昨天晚上，张瑞一个人在房间里忙到很晚，我敲门，他说在写作业，让我别打扰。
现在看来，他是在准备东西。
我走过去，看见桌子上摊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封面用彩笔画了两个小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手拉手，旁边写着歪歪扭扭的字：“最好的朋友”。
“你画的？”我问。
“嗯。”
他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装进一个纸袋里，用胶带一圈圈缠好，生怕散开。
“要不要妈妈帮你系个蝴蝶结？”我问。
“不要。”他很认真，“我要自己来。”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在旁边看着他笨拙地撕胶带、贴纸袋。
胶带总是粘到他的手，他急得“哎呀哎呀”叫，最后索性用牙咬断。
包好后，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布熊，塞进袋子。
那是去年他生日时，我给他买的，他一直抱着睡觉。
“你把熊熊也给她？”我有点惊讶。
“嗯。”他说，“她晚上一个人睡会害怕。”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
心里有点酸，又有点暖。
到了学校，天已经亮了，但风还是很冷。
校门口挤满了送孩子的家长，大家缩着脖子，哈着白气。
张瑞背着书包，手里紧紧抱着那个纸袋，像抱着什么宝贝。
进教室前，他忽然回头：“妈妈，你下午早点来接我，好不好？”
“好。”我点头。
他这才跑进教室。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转身离开。
下午，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到学校。
风比早上还大，我站在校门口，脚都冻麻了。
等了没多久，放学铃响了，孩子们像小鸟一样涌出来。
我一眼就看见了张瑞。
他走得很慢，头低着，纸袋不见了，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走过去，蹲下来：“怎么了？”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鼻子也红了，像个小胡萝卜。
“一诺走了。”他声音哑哑的，“她哭了，我也哭了。”
我伸手把他拉进怀里。
他的脸贴在我衣服上，眼泪很快打湿了一片。
“她收下你的礼物了吗？”我问。
“嗯。”他点点头，“她说会想我的。”
“那你呢？”
“我也会想她。”他吸了吸鼻子，“我还给她写了信，放在最后一页。”
“写了什么？”我忍不住问。
“写……写让她好好吃饭，不要生病，要每天开心。”
他断断续续地说，“还有……还有，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没说话。
平时爱叽叽喳喳的小嘴，今天紧紧抿着。
路过小卖部，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拉着我进去买零食。
到家后，他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跑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和张熙对视了一眼。
张熙走过去，敲了敲门：“儿子，爸爸能进来吗？”
里面没声音。
我走过去，轻轻推门。
门没锁。
张瑞正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
听见动静，他把头转过来，眼睛肿肿的。
“要不要吃点水果？”我问。
他摇摇头。
“那……要不要看会儿动画片？”张熙试探着问。
他还是摇摇头。
张熙在床边坐下，没说话，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张瑞忽然坐起来，扑到张熙怀里，又开始哭。
“她走了，我以后见不到她了。”他哽咽着，“我不想她走。”
张熙抱着他，没说话，只是默默陪在他身边。
晚上，张瑞很早就上床了。
我给他盖好被子，他忽然拉住我的手：
“妈妈，你明天能不能帮我买个信封？”
“干嘛用？”
“我想给一诺写信。”
他说，“我可以寄到她的新学校。”
“好。”我点头，“明天我们一起去买。”
他这才闭上眼睛。
可我知道，他肯定睡不着。
…………
第二天放学后，我们去了文具店。
他挑了一个蓝色的信封，上面印着一只小熊。
又挑了几张信纸，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
回到家，他立刻趴在桌子上写信。
我在厨房做饭，时不时听见他“沙沙”的写字声。
饭做好了，我喊他吃饭。他头也不抬：“等会儿，我快写完了。”
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信跑过来，递给我：“妈妈，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写错的字。”
我接过信，上面写着：
一诺，你好。
今天我在学校看见一只小鸟，它飞得很高。我想你也会像它一样，飞得很高。
我今天在数学测验考了98分，老师表扬我了。你也要加油。
我很想你。
你的朋友
张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