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瑾顿了顿，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真是……奇怪。
“行吧，我亮，你亮。”
少年嘟囔着，垂眸，望着那几个简单的单词。
【You are like the midday sun in summer.】
不知为何，接下来整节课，陈瑾都没有再来找她聊天说话了。
他单手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视线落在窗外那棵被伍茗形容为“保安”的樟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伍茗也没有听课，她在看这学期的课本，除了一些诗歌理解，大部分的内容她其实都看得懂。
英语比数学简单多了。
“叮铃铃——”
“……下周，我需要每个人都写一首十四行诗，主题不限，可以是人，也可以是物。”
“好了，下课。”
铃声响起，外教拿着包和她的小黑板离开了。
学生们开始收拾东西，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书本合上的声音、小声交谈的声音，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伍茗把课本和笔记本放进背包，她拿出自己的手机，面无表情的给谢知行发消息。
【冰鲜柠檬水：（猫猫探头.gif）】
手机屏幕亮着，几乎是秒回。
【谢知行：估计要等一会。】
【冰鲜柠檬水：嗯，好。】
【冰鲜柠檬水：（呲牙）（呲牙）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伍茗现在自认已经济富足（全身4048.4），可以吃很多的牛肉面和拼好饭。
【谢知行：嗯……我来请吧。】
【谢知行：待会去外面的餐馆，我带一个朋友。】
少女眨了眨眼。
一旁，另一个脑袋凑了过来。
“跟谁聊天呢？我看看。”
陈瑾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伸长了脖子，视线直接落在伍茗的手机屏幕上。
伍茗没有动，也没有收起手机。
她的屏幕上，谢知行的头像是A市的风景照，聊天背景也是默认的。
“谢知行。”伍茗回答。
“哦，你的F级朋友。”
陈瑾拖长了语调，他收回脑袋，靠回椅背上。
“中午要跟他吃饭？”他问。
“嗯。”
“那我呢？”
少年指了指自己，巴巴的看着她，
“你的学习搭子，午饭怎么办？”
伍茗思考了一下。
“你可以自己去吃。”
她还补充了一句：“没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虽然她觉得不大可能，但按照一般的社交来说，展现自己的慷慨是很重要的。
陈瑾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后，他笑了。
“哈…伍茗同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少年凑近了一些，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她。
“不过，我暂时还没到需要向我的‘学习搭子’借钱的地步。”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
“所以，你中午就要抛弃我，跟别的男人去吃饭了？”
少女歪了歪头。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啊……”
陈瑾拉长了音调，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始收拾东西的学生，然后视线又落回伍茗身上。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嗯？”
少年说着，用指尖轻轻点了点谢知行发来的消息。
“他也会带他的‘朋友’，你也带我过去嘛。”
伍茗看着陈瑾指尖点着的那行字。
【我带一个朋友。】
她又看了看陈瑾。
他的逻辑是：谢知行带一个朋友，她也可以带一个。
陈瑾跟她是朋友吗？
小杀手回忆了一下。
他雇佣她，给了她钱和小费，她也为其提供相应的服务和照顾，并且，他们还在一起上课。
应该是朋友吧。
“好。”
伍茗答应了，她低头打字。
【冰鲜柠檬水：我也带一个朋友。（玫瑰）】
这次，微信上显示了很久的【正在输入中……】
【谢知行：……好】
……
启穹学院外，一家装修简洁的中餐厅。
不同于旧城区的小巷面馆，这里窗明几净，木质的桌椅擦得光亮，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茶香和饭菜香气。
当伍茗和陈瑾推门进入时，谢知行和另一位男生已经坐在了靠窗的四人位上。
那个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他的头发是深褐色的，微卷，衬得皮肤很白，正低着头，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边缘，姿态安静。
——顾晏清。
谢知行坐在他对面，背脊挺得笔直，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
他先看到了伍茗，然后视线落在了她身后那个穿着白色卫衣、脸上挂着懒洋洋笑容的少年身上。
“……”
怎么会……是陈瑾？
伍茗走到桌边，没有立刻坐下。
她的目光在四张空着的椅子和两个人之间扫过。
一个位置在谢知行身边，另一个在顾晏清身边。
少女最后拉开了谢知行身边的椅子。
她和谢知行是朋友，坐在一起，符合逻辑。
陈瑾的目光则根本没有在谢知行身上停留，他直接看向了顾晏清。
两个S级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顾晏清抬起头，灰绿色的眸子里映出陈瑾的身影，他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顾同学呀。”
陈瑾先开了口，他拉开伍茗对面的椅子——也就是顾晏清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真巧。”
“陈同学，真没想到。”
顾晏清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他的视线在伍茗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转向桌子中央的扫码点餐牌。
“还没点餐，看看想吃什么。”
桌上的气氛有些凝固。
陈瑾笑着拿起手机扫码，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伍茗则在研究菜单上的图片。
这里的中餐她几乎都没有吃过，少女之前接触的大多都是组织里的营养餐。
只有谢知行，他坐在那里，像一尊即将被挤压碎裂的雕像。
少年拿起桌上的茶壶，先给伍茗面前空着的茶杯倒满了茶水，然后又依次给陈瑾和顾晏清续上。
茶水溅出几滴，落在他微颤的手背上。
伍茗感觉到身边的谢知行有些僵硬。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
“你冷吗？”她问。
她感觉他像是在发抖。
“……不冷。”
谢知行迅速收回了手，声音有点干涩。
他拿起茶壶，又给自己的空杯倒满，动作比刚才稳了一些。
陈瑾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嘴里念出几个菜名。
“松鼠鳜鱼，蟹粉狮子头，再来一份佛跳墙……嗯，就这些吧，再加四碗米饭。”
他抬头，看向服务员，补充了一句：“佛跳墙要位上的。”
点完菜，陈瑾放下手机，他端起茶杯，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顾晏清和谢知行。
“没想到顾同学跟谢知行也认识，你们是一个院的？”
顾晏清的视线从茶杯上抬起，望向谢知行：“不是。我和知行同学最近在合作一个课题，关于古籍数字化修复的。”
“就是我先前与陈同学你说过的……”
“啊，那个呀。”
少年眨了眨眼，随后笑了一声，他玩着手里的白瓷茶杯。
语气却忽然冷了下来。
“我不是说过，我对学生会的事情不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