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水中央的漩涡骤然静止，金色龙气凝成的巨脸悬浮在半空，没有五官的轮廓却透着显而易见的错愕。
杨文的手微微松了松，掌心已被冷汗浸湿。他能感觉到周围扭曲的空间正在缓慢平复，那些拉扯着衣袍的无形力量也减弱了几分，显然 “回家” 这两个字触动了对方。
沉默在卧龙潭上空蔓延，久得让杨文杰几乎以为时间都停滞了。潭水深处的龙吟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少了之前的威严，多了几分悠长的叹息。
“此方天地，已有万年未曾出现能窥探空间本源的存在。” 古老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震荡，金色巨脸缓缓转动，龙气组成的轮廓泛起细微的涟漪，“你是第一个。”
杨文杰心中一动。对方的语气里没有敌意，反而带着一丝…… 好奇？他定了定神，拱手道：“前辈既知晚辈来历，不知可否告知，如何才能返回原本的世界？”
这个问题像块巨石投入心湖，激起的涟漪三年来从未平息。苏若雪的笑眼、巧儿抱着他胳膊撒娇的模样、还有议会那些银面人冰冷的眼神，此刻都在脑海中翻腾，化作催促他前行的动力。
金色巨脸沉默了片刻，潭水表面突然泛起层层叠叠的水纹，倒映出无数破碎的画面 —— 有穿着古装的修士御剑飞行，有钢铁森林里穿梭的车流，还有他从未见过的、漂浮在星空中的巨大城池。
“你的世界，与这里很不一样。” 古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意味，“空间坐标的锚点早已模糊，强行撕裂空间只会粉身碎骨。”
杨文杰的心沉了下去。他早有预料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亲耳听到时，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失落。
“但……” 巨脸话锋一转，龙气组成的轮廓突然向前倾了倾，“你身上的力量很奇怪。”
杨文杰一愣。
“放松神魂，让我看看。” 古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奇异地不让人反感，“你的力量不止一股，其中似乎藏着某种…… 。”
杨文杰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神魂是修士最脆弱的地方，一旦被入侵，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他警惕地盯着金色巨脸，指尖的灵力开始运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文杰，放松。” 小鸢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青铜罗盘在袖袋里微微发烫，“我检测到对方的能量波动很稳定，没有攻击性。而且…… 我感觉你们之间好像有某种联系。”
杨文杰挑眉，怎么会和这上古存在产生共鸣？
“我会在神魂边缘布下防火墙，一旦有异常立刻提醒你。” 小鸢的声音带着一丝笃定，“相信我。”
杨文杰犹豫了片刻，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他散去指尖的灵力，将神魂完全放开 —— 他选择相信小鸢，也隐隐觉得，眼前这神秘存在或许真的能帮到自己。
几乎在他放松神魂的瞬间，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气息便如潮水般涌来。这气息带着淡淡的龙腥味，却不刺鼻，反而像春日暖阳般包裹住神魂，没有丝毫侵略性。
金色巨脸的轮廓渐渐淡化，化作一缕纯粹的龙气，顺着他的眉心钻进识海。
“嗯？” 古老的声音在识海里响起，带着明显的惊讶，“这是……”
杨文杰的识海原本是片混沌的灰色空间，此刻却被龙气照亮，显露出其中悬浮的三团光 —— 一团是代表修罗传承的血色光团，散发着凛冽的杀戮之气；一团是仙灵根带来的五色气团，带着吞噬一切的雷电；而在识海最深处，还藏着一团微弱的金色光芒。
金色龙气刚触碰到那团金色纽带，异变陡生！
契约纽带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比太阳还要炽烈！一股远比金色龙气更加磅礴、更加威严的气息从纽带中席卷而出，带着响彻神魂的龙吟，瞬间将入侵的龙气镇压在原地！
这龙吟不同于潭水深处的叹息，而是真正属于至尊生灵的咆哮，仿佛九天之上的真龙降临，仅仅是气息就足以让天地颤抖！
“噗 ——”
金色巨脸在识海外剧烈震颤，龙气组成的轮廓瞬间稀薄了大半，潭水表面掀起丈高的巨浪。古老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真龙之气！如此精纯的真龙之气！你体内怎会有这等存在？！”
杨文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镇压龙气的力量确实来自与小鸢的契约纽带，可小鸢明明是议会制造的，怎么会与真龙之气有关？
“小鸢，这……”
“我也不知道。” 小鸢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还有一丝兴奋，“刚才那一瞬间，我好像想起了一些碎片…… 金色的鳞片，还有无尽的星空……”
金色龙气在识海里瑟瑟发抖，再也没有之前的威严。过了好一会儿，它才颤抖着求饶：“上尊饶命！不知是上尊在此，属下有眼无珠！”
契约纽带散发的金光渐渐收敛，那股霸道的真龙之气也缩回纽带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识海里只剩下惊魂未定的金色龙气，还有满脸错愕的杨文杰。
“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杨文杰睁开眼睛，看向悬浮在半空的金色巨脸。此刻的巨脸比之前黯淡了许多，龙气组成的轮廓甚至有些透明，显然刚才的镇压让它消耗不小。
金色巨脸沉默了许久，潭水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龙吟，带着明显的臣服意味。
“随我来。” 古老的声音里再无之前的审视，多了几分恭敬，“潭底或许有你要找的答案。”
话音未落，金色巨脸便化作一道流光，俯冲而下，没入潭水中央的漩涡。漩涡再次旋转起来，这一次却不再狂暴，反而泛着柔和的蓝光，像在邀请他进入。
杨文杰深吸一口气，回头望了眼来时的山路。天魔山的方向被浓雾笼罩，看不到丝毫踪影，可他仿佛能看到幽璃趴在窗台上朝这边张望的模样，还有绾心站在观星台上眺望的身影。
“等我回来。” 他在心里默念，转身跃入了漩涡。
冰冷的潭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却没有预想中的窒息感。杨文杰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里自由呼吸，那些粘稠的潭水像最温和的灵液，顺着毛孔钻进体内，滋养着每一寸经脉。
他低头看去，噬天刀在水中泛着淡淡的光，刀身的魔纹与周围的龙气相互呼应，竟自发地形成了一层防护罩，隔绝了水的压力。
金色龙气在前方引路，像盏明灯照亮了幽暗的潭水。杨文杰这才发现，卧龙潭的水下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庞大 —— 周围的岩壁上镶嵌着会发光的晶石，将水下照得如同白昼，无数从未见过的银色鱼儿在身边游过，它们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空间波动特有的涟漪。
“这里的灵气浓度，是外界的百倍。” 小鸢的声音带着惊叹，青铜罗盘在袖袋里嗡嗡作响，“检测到大量空间节点，它们都在围绕着同一个中心旋转！”
杨文杰顺着小鸢的提示望去，果然看到远处的岩壁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缝，裂缝里闪烁着彩色的光芒，正是空间裂缝的特征。这些裂缝像星辰般围绕着潭底的某个点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状星系。
随着不断下潜，周围的水压越来越大，可杨文杰却感觉越来越轻松。那些涌入体内的潭水灵气在快速修复着之前战斗留下的暗伤，连后背被圣力灼伤的旧伤都开始发痒，显然是在愈合。
不知下潜了多久，前方的金色龙气突然拐进了一道狭窄的岩壁裂缝。杨文杰紧随其后，穿过裂缝后，眼前的景象再次让他震惊。
裂缝尽头竟是一个巨大的溶洞，溶洞中央没有水，而是生长着一片郁郁葱葱的灵植，那些灵植的叶片上都萦绕着淡淡的龙气。溶洞的顶端镶嵌着无数夜明珠，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正中央有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石门，石门上雕刻着盘旋的巨龙，与金色龙气的形态一模一样。
金色龙气悬浮在石门前，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穿过这扇门，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
杨文杰走到石门前，伸手触摸那些雕刻的龙纹。指尖刚一接触，龙纹便亮起金色的光芒，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露出后面更加璀璨的景象。
门后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流光溢彩的世界。
脚下是柔软如云朵的草地，草叶上凝结着露珠般的灵气，轻轻一碰便化作精纯的灵力涌入体内。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山峰上覆盖着金色的植被，山间流淌着七彩的河流，河水奔腾的声音像最悦耳的乐章。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吸入一口便觉得神魂清明，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更奇异的是，这里的天空并非蓝色，而是深邃的星空，无数星辰在头顶缓缓转动，洒下的星光带着温和的空间力量，抚平了他内心所有的烦躁。
“这里是……” 杨文杰喃喃自语，一步跨进石门。
双脚踩在草地上的瞬间，他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开始欢快地奔腾，之前被压缩的灵力壁垒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更让他惊讶的是，识海里那团代表修罗传承的血色光团竟然安静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狂暴。
一股奇异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深处挣脱出来。他的血液在加速流动，每一次心跳都带着龙鸣般的韵律，骨骼缝里传来酥麻的痒意，像是有新的力量在悄然滋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某种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被这片天地唤醒，与周围的龙气相互呼应，蠢蠢欲动。
“这是空间枢纽的核心地带。” 金色龙气跟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是上古龙神开辟的独立空间，不受外界的空间法则约束。这里是龙界，我们种族的世界，一个只属于龙的世界。”
杨文杰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和谐与纯净，没有外界的纷争，没有力量的压迫，甚至连空气都带着安宁的气息。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刚才会觉得轻松 —— 因为这里没有外界那些驳杂的力量干扰，只有最纯粹的天地灵气和空间之力，以及浓郁到化不开的龙气。
远处的七彩河流上突然飞过一群拖着长尾的鸟儿，它们飞过的轨迹在空中留下淡淡的空间涟漪，那些涟漪扩散开来，竟组成了他从未见过的空间符文。
“在这里，你或许能找到回家的线索。” 金色龙气悬浮在他身边，语气恭敬了许多，“我暂且离开片刻，你沿着前方那条玉石路一直走，尽头有处最大的宫殿，到那里找我，我会在那里等你。”
话音刚落，金色龙气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远处的山峦飞去，很快消失在天际。
杨文杰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股即将觉醒的力量，目光投向金色龙气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通往远方宫殿的玉石路。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