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影子的黑线刚收回去，就悬在半空没动，像条毒蛇盯着猎物，却没立刻扑来——许是忌惮林墨曦手里的时间之刃，许是在等什么。可阵地上的空气，已经松了大半，黑石军团的士兵们看着同伴化成的黑灰，又看着山崖上站着的林墨曦，腿肚子抖得更厉害了。
石岳扶着林墨曦，一步步走上山崖。她的脚软得厉害，每走一步都要晃一下，石岳几乎是半抱着她。风扯着她的战袍，上面的血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结成硬邦邦的痂，嘴角的黑血还挂着，可她抬手，推开石岳的手，自己站直了——哪怕身体在颤，也要站得稳。
“都听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时间之力的震颤，清清楚楚传到每个黑石士兵耳朵里。隘口外，跪着的、坐着的、举着手的，全抬起头，眼神里有恐惧，有疑惑，还有点不敢信。
“投降者，不杀。”林墨曦顿了顿，胸口疼得她皱了皱眉，却接着说，“曙光基地，不杀放下武器的人。只要你们愿意，愿意为希望而战，为守住这山谷、守住手里的活计而战——曙光，就接纳你们。”
“真……真的不杀？”有个年轻的黑石士兵小声问，头埋得低低的，手还举着，“我们……我们之前杀了你们的人……”
林墨曦看着他，想起阵地上那些没闭上眼的战士，想起断了肋骨的老兵，心里像被刀割似的疼。可她摇了摇头，声音软了点，却依旧坚定：“账，我们记着。但杀了你们，死去的兄弟也活不过来。不如……跟我们一起，把这破世道，往好里挣一把。”
这话刚落，隘口外就有动静了。之前那个扔枪下跪的小兵，突然爬起来，双手举得更高：“我愿意！我愿意跟你们干！我再也不想打打杀杀了，我想种点东西，像你们那个破盆里的白菜似的……”
他这话一出口，更多人动了。有个扛着重机枪的老兵，把枪往地上一放，“哐当”一声，然后解下身上的弹药带，扔在一边，低着头说：“我投降……我儿子要是活着，也跟这小兵差不多大，我不想再杀人了。”
那个络腮胡小队长，看了看身边仅剩的三个弟兄，又看了看山崖上的林墨曦，突然把插在地上的砍刀拔起来，“哐当”扔在地上，然后抬手，扯下了头上的头盔——头盔上全是凹痕，还沾着血。他身后的三个弟兄，也跟着扔了武器，双手举过头顶。
没人再犹豫了。黑石军团的士兵们，有的解甲，有的扔枪，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陈芸带着暗影小组过去清点，匕首收了起来，只是让他们排好队，往溶洞方向走。路过阵地时，他们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那些浑身是伤却没拿武器对着他们的曙光战士，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眼里闪着泪。
石岳站在林墨曦身边，看着这一幕，咧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他的脸被血糊着，嘴角裂了口子，一扯就疼。他拍了拍林墨曦的肩膀：“成了……我们赢了。”
“赢了？”林墨曦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上还沾着血，掌心的淡金光芒快灭了，“是惨胜啊……石岳，你看阵地上，我们的弟兄，没剩下几个了。”
石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阵地上，小王扶着老张，慢慢往回走；陆晨光的绿光还在颤，他正蹲在那个断了肋骨的老兵身边，轻轻合上他的眼睛；苏医生带着几个能走的伤员，在收拾尸体，把他们抬到一起，盖上曙光的旗帜——那旗帜破了好几个洞，却依旧飘着。
是啊，惨胜。黑石军团投降了，可曙光这边，能站着的，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到。铠甲碎了，刀卷了，枪没子弹了，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还有的，永远留在了这片阵地上。
可没人哭，也没人抱怨。小王扶着老张，还在开玩笑：“老张，等伤好了，我跟你学种地，比打仗强。”老张笑了，笑得咳嗽起来，却点了点头：“行，我教你，种点玉米，比压缩饼干好吃。”
陆晨光站起身，朝着山崖这边走过来，绿光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他脸色白得像纸，却对着林墨曦和石岳笑了笑：“泉眼那边……暂时稳住了，幼猫的灵能还在，就是……就是那影子，没走。”
林墨曦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那黑色影子还在远处的泉眼上方悬着，像个定时炸弹。可她转头，看着那些排着队往溶洞走的黑石投降士兵，看着身边浑身是伤却眼里有光的曙光战士，突然觉得，这惨胜，值了。
她抬手，时间之力轻轻拂过山崖下的阵地，那些断裂的旗帜，被风吹得飘起来；那些倒下的钢钎，微微颤动着，像是在欢呼。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希望：“走，回溶洞。给投降的弟兄弄点吃的，给伤兵换药。至于那影子……我们还有一口气，就不怕它。”
石岳扶着她，一步步走下山崖。陆晨光跟在后面，绿光虽然弱，却依旧亮着。阵地上的风，不再是血腥味，好像混进了点别的——是溶洞里飘来的稀粥香，是投降士兵的低语，是曙光战士的笑声。
哭泣山谷之战，终是胜了。惨胜，却带着希望。只是林墨曦心里清楚，这不是结束——泉眼上方的黑色影子，时间齿轮的秘密，黑袍人影的下落，还有幼猫的安危……这些，都还等着他们去面对。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身边有石岳，有陆晨光，有陈芸，有苏医生，还有那些愿意跟着曙光的人。只要人还在，希望就还在。她抬头，看着天空——时间齿轮的漩涡好像小了点，阳光透过云层，洒在阵地上，带着点暖意。
“会好的。”她小声说，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对身边的人说，“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