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感觉自己的脊梁快要被办公桌前那道肥硕身影喷出的唾沫星子压弯了。
“林凡！你看看你做的这是什么垃圾？！公司请你来是吃干饭的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猪都比你强！”
主管王胖子叉着水桶腰，油腻的指节把一叠报表敲得震天响，喷薄的口臭几乎糊了林凡一脸。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其他同事默契地低下头，假装忙碌，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享受着这幕免费的职场轻喜剧。偶尔有幸灾乐祸的目光瞥来，像针一样扎在林凡背上。
林凡攥紧了藏在桌下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细微的刺痛。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声音干涩地辩解：“主管，是客户那边临时变更的需求，我已经尽力…”
“尽力？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王胖子粗暴地打断他，肥肉横生的脸上满是讥讽，“这个月绩效扣光！再干不好，就给我卷铺盖滚蛋！听见没有？！”
“…听见了。”林凡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所有的屈辱和愤怒最后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感，沉甸甸地坠在胃里。
“哼！”王胖子冷哼一声，像得胜的将军般踱回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下班铃声终于响起，林凡几乎是逃离了那座令人窒息的钢筋水泥牢笼。城市的夕阳灰蒙蒙的，照不进高楼之间的窄巷。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摊油烟味的空气，却依旧觉得胸闷。
生活的重担像无形的枷锁，日复一日的庸碌和轻蔑几乎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唯有…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拐进了那条熟悉的旧街——古玩街。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地摊，瓷器、木雕、钱币、旧书画…琳琅满目，真假难辨。一踏入这里，林凡感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只有这些沾染着岁月尘埃的老物件，能让他暂时忘却现实的烦恼，获得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古玩爱好者，只可惜，眼力奇差，运气更差。工作几年攒下的那点微薄薪水，大半都换了这一堆堆自以为是“漏”的现代仿品。
“哟，小林又来啦？”一个尖嘴猴腮的摊主熟络地打招呼，眼神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今儿刚到了一批‘乾隆爷’用过的宝贝，给您瞧瞧？”
林凡勉强笑了笑，摇摇头，默默地从他的摊前走过。身后传来摊主和其他人低低的嗤笑声。他听得真切，脸上火辣辣的，却只能装作没听见。
他一个个摊子逛过去，看得多，问得少。直到在一个从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一个生面孔的老头蹲在那里，守着一个破旧的蓝布包袱，上面随意摆着几件灰扑扑的东西。
林凡的目光被其中一块玉佩吸引住了。
那玉佩约莫巴掌大小，呈不规则的圆形，通体覆着厚厚的黑黄色泥垢，几乎看不出本来材质，边缘处似乎还有些磕碰的残损，显得无比落魄寒酸，扔在路边恐怕都没人多看一眼。
鬼使神差地，林凡蹲下身，拿起了那块玉佩。
入手一片冰凉，沉甸甸的，压手得很。
“老…老板，这个怎么卖？”林凡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老头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堆压仓底的玩意儿，看着给点就拿去吧，占地方。”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又是这种没人要的垃圾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放下，指尖却无意间摩挲到泥垢下似乎有一丝极微弱的温润感划过，快得像是错觉。
他犹豫了。
想到今天受的窝囊气，想到空空如也的钱包，想到自己那满架子可笑的“收藏”…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涌了上来。
就算再打一次眼，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他咬咬牙，从干瘪的钱包里抽出仅剩的一张百元红钞和几张零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就…就这些了，行吗？”
老头瞥了眼那点钱，含糊地“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交易完成，握着那块冰冷油腻的玉佩，林凡站在喧嚣的街口，心中一片茫然。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也吹得他心头一阵冰凉。
一百多块，是他明天一天的饭钱。
他又买了一个没用的破烂。
生活的希望，仿佛也如同这玉佩上的泥垢，厚重得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攥紧了玉佩，粗糙的边缘硌得手心生疼，仿佛是他失败人生的又一个苦涩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