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字一号擂台上那股刺骨的寒意，仿佛跨越了整个场馆，丝丝缕缕地钻进了玄字三号休息区的每个角落。
吴振打了个哆嗦，他呆立在原地，脸上因为失血而产生的煞白尚未褪去，嘴巴微张，脑子里还在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三剑。每一剑，都像是劈在他的心头，让他到现在还神魂未定。
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和议论声，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外面，一点也传不进他的耳朵。
“那个女人。”
一道平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叶凌霄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斜靠在椅背上，眼神空洞而深邃，没有落在任何具体的地方，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极其遥远的事情。
“叶先生？”吴振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他本能地看了一眼四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您是说……刚才那位姬小姐？”
“姬如雪。”叶凌霄吐出这个名字，语气里带着几分确认的意味。
“对！就是她！”吴振连连点头，他往前凑了一步，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古武界，冰魄阁的……姬如雪。”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似乎觉得这样说还不够清楚，吴振又急忙补充道：“先生，她……她和叶家那种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叶凌霄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起了桌上那瓶未开封的矿泉水，拧开冰凉的瓶身贴着他的指腹，带来一丝凉意。
“怎么不一样？”他问。
“叶家是世家！”吴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绞尽脑汁地寻找着合适的词汇，“他们再强，根子还是在世俗里扎着！他们要钱、要人脉、要看上面的脸色！说白了，他们还是在规矩里面捞好处的人！”
“她呢？”叶凌霄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焦点，落向了天字一号擂台那个空荡荡的选手通道。
吴振狠狠咽了口唾沫，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她们……是宗门。”
“是隐世宗门！”
“先生，您懂吗？叶家是玩规矩的，而她们……是定规矩的！”
最后这句话，吴振几乎是小声说出来的，其中蕴含的恐惧，比之前看到叶家老祖当众发飙时还要浓烈百倍。他做贼似的环顾四周，生怕被旁人听了去。
“您看到刚才那个扫地的老头了吗？就是一招拦住叶家老祖的那位！”
叶凌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那位就是天武盟的执法长老！而天武盟，就是几个最顶尖的隐世宗门联手搞出来的东西，专门管着我们这些古武界的人，谁不听话就收拾谁！”
“这次大会的裁判、仲裁，核心人物全都是那帮宗门里出来的人！姬如雪所在的冰魄阁，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神秘、最不好惹的一个！”
吴振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胡乱用袖子擦了一把，心有余悸地说道：“先生，对我们吴家武馆来说，叶家就是天，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我们。可对于冰魄阁那种存在……叶家，可能也就是个大点的蚂蚱吧。”
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那种云泥之别，最后只能干巴巴地总结：“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凌霄终于将水瓶送到嘴边，喝了一大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腹中，却丝毫无法浇灭他丹田深处那团名为“九幽蚀骨”的业火，反而像滚油浇在了火上，激起一阵更加难耐的燥热。
隐世宗门。
天武盟。
这些词，他在龙门的情报库里见过，都被标记为最高威胁等级。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才刚回来，就一头撞了上来。
本以为只是向叶家复仇，现在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叶家的事，更像是一个引子，把他从暗处强行推到了这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舞台之上。
“有点意思。”
他放下水瓶，瓶底与桌面碰撞，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却像重锤一样砸在吴振的心上。他心里“咯噔”一下，彻底懵了。
先生这句“有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麻烦，还是……兴奋？
吴振不敢想，更不敢问他只知道，自家先生一旦对什么事感觉“有意思”，那通常就意味着要掀起腥风血雨了。他默默退后半步，重新站直身体，眼观鼻鼻观心，装起了木头人。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广播巨响划破了嘈杂的人声。
“各位来宾，各位选手！上午的淘汰赛到此全部结束！”
“晋级名单已公布于大屏幕，请各位选手自行查看。下午两点，将准时开始下一轮对决！”
广播声一落，场馆内瞬间炸开了锅。晋级者的欢呼，淘汰者的叹息，以及更多观众对上午几场焦点之战的疯狂复盘，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
“龙王”和“姬如雪”这两个名字，毫无疑问成了全场议论的绝对核心。
叶凌霄站起身，他甚至懒得朝大屏幕瞥上一眼，仿佛晋级这种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走吧，吃饭。”
他淡淡地对吴振说了一句，便双手插兜，径直朝着选手通道外走去。
吴振愣了半秒，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中，无数道混杂着敬畏、好奇、恐惧的目光胶着在叶凌霄身上，但他却恍若未闻，视若无睹。
走出体育馆，炽烈的阳光当头洒下。
叶凌霄微微眯起眼，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空。
冰魄阁……
冰肌玉骨体……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这盘棋局的对手，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强上不少。
事情，开始变得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