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苓几乎是晕乎乎地跟着周初怦下了楼，坐进了他那辆黑色的轿车里。
车厢内弥漫着和周初怦身上一样的、冷冽的雪松气息，隔绝了外面的潮湿和寒冷。
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模糊的雨幕，窗外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两人依旧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与上次证据交换回来时不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
西苓还能感觉到额头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他偷偷用余光打量周初怦。
男人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仪表盘微弱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绷紧，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硬。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刚才却对他说有我在，他们动不了你，还做出了那样……逾越的动作。
那个……周律师，
西苓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
王副总那边……会不会真的……
他们不敢。
周初怦打断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和掌控力，
这种小动作，无非是施加心理压力，让你自乱阵脚。只要你稳住，他们无计可施。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强大的自信，让西苓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是啊，他是周初怦，是在律师界让人闻风丧胆的周阎王，他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谢谢您，周律师。
西苓低声道谢，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不仅仅是为了他承诺处理麻烦，也为了他刚才那句有我在。
周初怦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看到年轻人微微低着的头，露出的一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易碎的瓷器。
他的目光暗了暗，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以后下班，尽量不要一个人留到太晚。
周初怦的声音依旧平淡，
如果遇到任何不对劲的人或者事情，第一时间联系我，或者保安部。
……好。
西苓应道，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这种被人在意、被保护的感觉，对他这个孤身在大城市打拼的人来说，太过陌生，也……太过诱人。
车子在西苓租住的公寓楼下停稳。
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普通小区，与周初怦平时出入的高级场所格格不入。
谢谢周律师，那我先上去了。
西苓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周初怦应了一声，目光扫过窗外老旧的环境，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西苓推开车门，冰冷的雨丝立刻飘了进来，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等等。
周初怦忽然叫住他。
西苓回头。
周初怦探身，从后座拿过一把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长柄黑伞，递给他：
拿着。
西苓愣住了。
不用了，周律师，我跑进去就行，没几步路……
拿着。
周初怦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直接将伞塞到了他手里，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西苓冰凉的手。
那触感温热而干燥，与西苓手上的冰凉形成鲜明对比。
西苓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握紧了伞柄。
……谢谢。
他没敢再看周初怦，低着头，撑开伞，快步冲进了雨幕中，跑向公寓单元门。
周初怦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车里，看着那个撑着黑伞的、略显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目光深沉难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顶上，像是在敲击着他的心防。
直到楼上某一层的窗户亮起了温暖的灯光，他才缓缓发动车子，融入了沉沉的雨夜之中。
西苓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带着周初怦体温和气息的雨伞。
窗外雨声潺潺，他的心，却比这雨夜更加纷乱。
周初怦的冷酷，周初怦的维护，周初怦的捉弄，周初怦那突如其来的、意味不明的亲昵……这一切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而他，似乎……并不想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