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们是战场上针锋相对的敌人，也是乱世中惺惺相惜的知己——都曾怀揣“平定天下”的志向，却终究在旧制的框架里打转。直到曹铄横空出世，用一套全新的“公天下”理念，彻底打乱了他们熟悉的轨迹。
“孟德兄，今天这演讲，真是振聋发聩。”刘备端起酒杯，与曹操轻轻一碰，“没有半句‘天命所归’的空泛口号，全是‘五年不挨饿’‘县县建医院’的实在承诺，这样的新政，百姓怎能不支持？”
曹操抿了口酒，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习惯性想骂的“逆子”，终究被理智压了下去。他放下酒杯，语气复杂：“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有几分本事，能把‘公天下’说得让人信服。
可我总在想，这样的国家，未来就一定好吗？”
“何出此言？”刘备放下酒杯，脸上露出疑惑。
“你看啊，他废皇权、设百姓大会，说‘华夏是所有人的国家’。”曹操手指轻轻敲击桌面，眉头紧锁，“可天下之大，人多口杂，没有一个说一不二的君主压着，会不会最后变成一盘散沙？当年周室东迁后，诸侯割据，不就是因为‘无主而乱’吗？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这一点，我倒有不同看法。”刘备摇了摇头，语气诚恳，“以前的天下是皇帝一个人的，权贵和世家大族用曹铄的话说算肉食者，所以只有皇帝会拼命守住它，其余的人能守就守，实在不行就换一个主子；可百姓呢？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能活下去就知足。
可如果天下是万民的呢？农民会担心‘田种不好，自己饿肚子，国家也就会缺粮’，工人会想着‘器物造得好，自己才有稳定收入，国家也会强盛’，商人会琢磨‘生意做顺了，自己赚得多了，国家才富裕’。当每个人都把国家当成‘自己的家’，拼尽全力去守护，这样的国家怎么会散？”
曹操沉默了片刻，还是有些不服气：“可庶民终究是庶民，大多目不识丁，眼界狭窄，说难听点，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懂什么叫‘治国’？曹铄说靠教育能改变，我不信——几千年的旧观念，凭几句‘判断是非’就能扭转？”
“你还真别不信。”刘备笑了笑，提起了自己的见闻，“上次我去下邳的市集，看到几个卖菜的老农在争论‘百姓大会怎么选议员’，连‘权力对等’‘程序正义’的词都能说上几句；还有个工坊的学徒，居然能指着报纸批评‘旧律里工匠地位低’。这些人，放在咱们以前的治下，哪会关心这些？就算关心恐怕也不敢说，可见环境变了，教育跟上了，百姓的想法自然就不一样了。”
曹操盯着酒杯里晃动的酒液，心里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但刘备的话又让他有些动摇。
他抬头看向刘备，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玄德，年后趁着议员推荐期间，咱们不如一起去各地走走？不去郡府见官员，就去市集、乡村，看看真实的百姓到底在想什么。或许，能从他们那里找到答案。”
刘备眼睛一亮，立刻应道：“好啊！我也正想看看，除了下邳，其他地方的百姓是怎么看新政的。”
两人再次碰杯，酒液入喉，少了几分往日的针锋相对，多了几分对未来的好奇与审视。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落在庭院的梅枝上，簌簌有声。
他们或许依然不完全认同曹铄的理念，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的大丞相，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播下了一颗全新的种子。
而此时的街巷里，几个孩童正围着识字的先生，大声朗读着报纸上的句子：“法无禁止皆可为，法无授权不可为……”稚嫩的声音穿透风雪，与书房里的酒香、政府里的谋划、市集里的议论交织在一起，悄然勾勒出一个新时代的轮廓——它或许还有诸多不确定，但至少，有民心期许，前路可期。
积雪压得下邳城的屋檐吱呀作响，曹丕裹紧了棉袄，站在自家院落里，望着满地皑皑白雪，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些天，他按父亲曹操的吩咐，挨家挨户去给曹家和夏侯家的长辈道歉…
可结果不出所料，每一家的门房都隔着门板冷冰冰地拒绝：“我家老爷不见您”“旧事不必再提，您请回吧”。
曹丕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何尝不明白，那些被他当作筹码的族人，心里的疙瘩哪是两句“对不起”就能解开的？
曹铄不追究“除寇组织”刺杀他的旧账，是为了“天下和解”的大局，可这些族人没有那样的历史包袱，他们只记得自己家眷曾被这个“本家侄子”逼到绝境，他要拿起屠刀屠戮大家。
“子恒，最近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饭也吃不下，门也少出。”卞氏端着一碗热汤走进房间，看着儿子枯坐在窗前的背影，语气里满是担忧。她将汤碗放在桌上，伸手摸了摸曹丕的额头，“是不是冻着了？”
曹丕转过头，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娘，我已经没有未来了。”他猛地捶了一下桌子，“道歉被人拒之门外，华夏政府里没有我的位置，连父亲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他现在眼里只有曹彰、曹植他们几个，哪里还有我这个儿子？”积压多日的委屈终于爆发，曹丕捂住脸，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卞氏叹了口气，坐在儿子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子恒，路是自己走出来的，错了就得认，改了就好，除了面对，咱们没有别的选择。”她心里也清楚，曹丕这些年的糊涂账，不是一句“悔改”就能抹平的，可作为母亲，她不能看着儿子就此消沉。
“那我该怎么办呢？”曹丕抬起头，眼里满是茫然，“族人不原谅我，父亲不看重我，曹铄更是把我当空气，我就像个多余的人。”
这一刻，曹丕感到自己被整个世界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