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沧溟的脚步没有停下。新生的土地在他脚下延伸，碎石与尘埃缓缓凝聚成形，一道石桥的轮廓从虚无中浮现。他肩上的剑还保持着下垂的姿态，剑尖划过地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他的掌心忽然一紧。
那道旧疤像是被火烫过，刺痛顺着经脉往上爬。左眼皮肤底下有东西轻轻跳了一下，不是疼痛，也不是异样，而是一种熟悉的预警。他停了下来，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手指已经握住了剑柄。
天边炸开一道裂口。
不是声音，是空间本身被撕开。仙界残骸坠落的地方，黑气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边缘不断剥落，像纸张被无形的手扯碎，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虚空。一股气息压了下来，比之前更沉重，更古老。
云沧溟抬起了头。
漩涡中心，一只巨爪伸了出来。漆黑如墨，指甲弯曲如钩，每一根都带着腐朽的威压。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缓缓探出，仿佛在确认这个世界是否真实存在。
一道赤金色的影子从侧方撞了过去。
敖烈化作龙形，全身鳞片泛着金属般的光泽，龙角在接近魔爪的瞬间迸发出刺目寒光。一声巨响，龙角与魔爪相撞，震波扫过整片新生土地，石桥崩裂数段。敖烈被击飞出去，在空中翻滚数十丈才稳住身形，落地时前爪一软，跪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嘴角渗出血丝。
“云沧溟！”他的声音沙哑，“这不对！他不该还能出现！”
云沧溟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混沌道体自行运转，金光从体内透出，覆盖全身。琉璃剑在他手中嗡鸣，剑身微微震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这不是本体。”敖烈撑着地面站起来，龙尾紧紧卷住自己的身体，“是残影……但他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线上！你刚才斩断的只是其中一条因果链，他的本源还在！”
云沧溟终于开口：“我知道。”
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万界归一剑的光芒骤然暴涨，整片空间都被照亮。那一瞬间，剑锋所指之处，空气扭曲，法则错位。
剑落下。
一道纯粹的剑气直冲漩涡中心，与那只巨爪正面碰撞。没有爆炸，没有轰鸣，只有一声清脆的“咔”响，像是镜子被敲裂。紧接着，空间开始折射，层层叠叠的画面浮现出来。
一面又一面，如同镜墙林立。
每一面镜子里都在战斗。
雪峰之巅，一个披着灰袍的云沧溟正挥剑劈向半空中的黑影；废墟深处，另一个满身血污的他跪在地上，却仍用剑撑着站起；深海祭坛前，第三个他手持断刃，面对无数双燃烧的眼睛……
不同的时间线，不同的战场，相同的敌人。
初代魔尊的身影在每一块镜面中闪现。有时是人形，有时是巨兽，有时只是漂浮的一缕黑烟。他在每一个时空都活着，每一个片段都是真实的过去或可能的未来。
敖烈盯着那些画面，喉咙滚动了一下：“他在所有时间点同步存在……你要怎么杀他？”
云沧溟站在原地，目光扫过每一面镜子。他的呼吸很稳，心跳也不快。但握剑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指节发红。
“我不用杀他。”他说。
“我只要在每一个时间线上，都让他死一次。”
话音落下，他再次举剑。这一次，剑光不再是单一的线条，而是分裂成千百道，每一道都射向不同的镜面。剑气穿透镜墙，进入那些平行时空，与各自的时间线产生共鸣。
镜面剧烈晃动。
有的画面开始倒流，有的则加速崩溃。雪峰上的战斗逆转，废墟中的身影重新站起，深海祭坛的火焰熄灭又重燃。每一个时空的战局都在变化，而云沧溟的意识仿佛也延伸了出去，短暂地感知到了那些“自己”的存在。
他们没有交流，也没有呼唤。但他们都知道，这一刻，主轴已经锁定目标。
敖烈咬牙站直身体。他的龙角出现了裂痕，鲜血顺着额角流下。他抬起前爪，用力抹去脸上的血，然后猛地低头，用尽全力将龙角插入地面。
寒光再闪。
这一次，不是盾，而是桩。龙角扎进新生的土地，形成一道屏障，将部分扩散的魔气挡在外面。他的身体剧烈颤抖，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我能撑住三息。”他说，“三息之内，你必须切断至少一条主时间线，否则这些镜面会反噬你。”
云沧溟点头。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已不再是普通模样。重瞳再度显现，但这一次没有分裂成千百瓣，而是凝成一点，如同针尖般锐利。他看穿了镜面，看到了那些交错的时间线背后，隐藏着一根最粗的黑色丝线。
那是所有因果的交汇点。
也是初代魔尊本源所在的坐标。
他调整脚步，重心下沉，剑尖微偏，对准那根丝线的起点。体内的混沌道力疯狂汇聚，古镜残片在经脉中游走，每一次流转都带来更强的力量。
“三息。”敖烈低吼。
第一息，剑光压缩至极限，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第二息，镜面开始崩解，最先破碎的是深海祭坛的那一块，画面消失前，最后一个云沧溟回头看了他一眼。
第三息——
敖烈猛然抬头，龙角屏障轰然炸裂。他的身体被震退数步，前爪离地，整个身躯几乎失去平衡。
就在这一刻，云沧溟出剑了。
没有呐喊，没有气势爆发。只有一道极细的光，快得看不见轨迹，直接刺入镜墙最深处。那根黑色丝线应声断裂。
刹那间，所有镜面同时震动。
一半彻底碎裂，画面湮灭；另一半则开始扭曲，时间错乱。有的战场上敌人突然消失，有的则出现两个云沧溟对峙。混乱蔓延开来，连空间本身也开始不稳定。
云沧溟收剑。
他的手臂垂下，指尖微微发抖。这一剑耗去了太多力量，混沌道体的金光也暗淡了几分。但他站着没动，眼睛死死盯着漩涡中心。
那只巨爪正在消散。
但它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五指张开，指向云沧溟。
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出现在脑海里。
“你以为……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