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到最后，终究逃不过一场告别。
几日后，顾念去帝都见了那对幸福洋溢的新婚夫妻后，她像是突然卸下了肩头所有重担，完成了毕生使命般，浑身力气耗尽，当场倒了下去。
没让那个只顾自己，不管后果的人闯到婚礼上惹事。
没让门当户对的亲家看了笑话，也没给外界留下任何可议论的话柄。
总算……保住了所有人的颜面。
顾念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房间里醒来时，病房内众人的面容清一色的哀伤覆盖，再也看不到半点其他情绪的痕迹。
两个孩子更是跪在她床前，哭得浑身发颤。
顾念先抬起手，朝着顾现轻轻招了招手：“姑姑……” 话音顿了顿，她原本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突然红了起来，轻声问：“我能自称......妈妈吗？”
“妈妈！”顾现满脸是泪，哽着声音说：“您本就是我的……母亲。”
“好，不哭了。”顾念眼神里满是疼惜，摸了摸儿子的头，说：“你妹妹是为你而来的，妈妈走后，你要永远护着她，誓死护着她，听到了吗？”
顾现死死咬着牙关，强忍着悲痛，用力点了点头：“好……”
顾念瞧着那个满脸眼泪鼻涕的小姑娘，只见她一把将顾现挤到了旁边去，紧紧来握住自己的手，哭声泛滥：“妈妈……你别走……”
这个小皮猴，自己好像真是头一回见她掉眼泪。
这孩子还在襁褓时，她爸爸口不择言一直跟她说妈妈不要我们了，可这孩子连一声哭闹都没有。
还好没哭啊，否则她当真还是会......舍不得。
就连每年暑假，自己一回去看他们，总能撞见自家哥哥在罗列这孩子一年来的“罪责”，在狠狠地教训她。
那严厉的模样连她都觉得于心不忍，可这小姑娘硬是没掉一滴眼泪，甚至还横眉竖眼地跟她舅舅眼神较劲，半点不肯服软。
也还好有顾临，每每假期都会把孩子接回去管教，不然照她爸爸那宠法，这孩子早就无法无天了。
“人的一生，终有离别。”顾念不舍的望着女儿，语气虽有些严肃，却字字用心：“谢情，你那又犟又坏的脾气可要收敛些，别总盯着妈妈的未来女婿欺负，连妈妈都替他觉得委屈了。”
“他可是个......顶好顶好的孩子，你将来嫁给他，妈妈很放心。”
“妈妈这一生，亏欠你哥哥太多了，他从没穿过妈妈做的小衣服，没收到过妈妈准备的小礼物，没有妈妈花费心思去为他做些什么，妈妈曾经甚至一度......伤害了他，妈妈很对不起他。”
话说到这，顾念眼里已经满含泪水，握着女儿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你得学会打理家业，要和哥哥互相帮衬彼此扶持，别让家里人再为你操心了。”
“听到了吗？”
谢情使劲点着头：“妈妈......我......我知道了......”
顾念看向一旁年过五旬依旧俊朗亲兄长，她抿了抿唇：“哥，你额头上的伤痕，怎么还是那么明显。”
她好似终于绷不住情绪，哭着说：“对不起......当初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安排人......”
“哥哥都知道。”顾临出声打断了她，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温柔：“我从未怪过你。”
“哥哥......我很抱歉，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顾念的眼泪，一行接一行地不停往下滑落：“我的出现，让家里支离破碎，我真的很抱歉。”
母亲走了，自己甚至都赶不回来看她一眼。
等她终于赶回家，却发现连爱了母亲一辈子的父亲，也悲痛过度不在了……
痛彻心扉。
“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你来当我的弟弟……换我护着你，为你默默付出。”
“你这便宜占得没够了？下辈子还来？”顾临笑了笑，语气坚定：“如果有下辈子，我也只做你兄长。”
两兄妹相视一笑，笑着笑着，眼泪跟着落了下来。
她的哥哥那么的优秀那么的出色却终身未娶，把所有心血都倾注在她的孩子们身上。
她是不幸的，却又是那么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