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个小时，顾念才从抢救室里推出来。
尽管意识已经处于涣散状态了，可她还是能隐约地听见有人沙哑的嘶吼声。
“为什么没有求生意志！不是还有心跳，不是还有呼吸吗！”
“救啊！想办法救啊！”
时间慢慢消散着，仪器的滴滴声也渐渐远了，恍惚间，顾念好像闻到了连绵不断的甜香，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是当初......那俩孩子离开时，她梦里的那片极其梦幻的红白玫瑰花园。
怎么，又来到这了？
顾念在原地怔了许久，直到一阵清脆的水声传来，她才缓缓挪动视线，看向不远处在阳光下泛着粼光的小池子。
那池边还蹲着个小小的身影，是之前梦里喊她妈妈，和她长得很是相似的小女孩。她那胖乎乎的小手，很是卖力的在池子里一下下搓洗自己的小衣服。
如今一想起，当初小女孩那么开心地喊着妈妈，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过来，自己却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顾念心里就莫名地软了下来。
她朝着小女孩走了过去，刚想问一句“你怎么自己在这里洗衣服”，结果小女孩一抬头看见她，明眸微微睁大，像是有些意外还有些慌乱？就......跑了？
顾念看着小女孩跑远的背影，愣了愣，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绕过几丛开得正盛的白玫瑰，终于在一片红玫瑰丛前，又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小女孩缩在花丛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手里还攥着没洗好的小衣服，看见顾念走了过来，又想往后躲。
顾念在她面前蹲下，声音放得很轻，生怕吓着她：“别躲啦。”
小女孩抿着嘴，这回倒是没动了，只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顾念又往前挪了挪，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柔些：“怎么看到我就跑了？以前，你不是还喊我……”说到这，她顿了顿：“以前，你见到我，不是还朝我跑过来吗？”
顾念见小女孩攥着衣服的小手紧了紧，还是不肯开口说话，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怎么就你一人，还有个小男孩呢？”
小女孩也在顾念身边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地开口：“哥哥想妈妈……就去找妈妈了。”
顾念的心猛地一揪，顾现？她不可思议地侧过头望着小女孩：“那，你不想妈妈吗？怎么不和哥哥一起去找妈妈？”
“想，但......我们，不是被祝福的小孩。”女孩突然仰起脸，那双像星星似的眼睛就这样望着顾念，她声音脆脆的：“我才不去给妈妈添麻烦。”
不被祝福？是啊。顾念看着她那一脸小倔强的模样，笑了笑，下意识抬起手想轻轻摸一摸她的头，可手还没碰到，就被小女孩往后躲着避开了。
顾念抿了抿唇，这小姑娘的性子，怎么这么似曾相识，怎么那么犟呢，她心里有点说不出滋味，有点酸酸涩涩的。
她盯着地面，眼神放空了好久，直到喉咙紧的难受，才哽着声音开口：“来生，等到来生，你再去找你的妈妈，来生，她就有足够的力气好好爱你了。”
小女孩摇摇头，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抹起眼睛，哭了起来，她哭得好生委屈。
“不可以......”
“我是爸爸的孩子。”
“来生，我的妈妈......不要遇到爸爸了，我的妈妈......她太苦了。”
闻言，顾念的泪珠子也忽然像断了线似得，一颗一颗砸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小女孩拥进怀里。
小女孩的鼻音声很浓，闷闷地从顾念怀里传出来：“天亮了，你快回去，不要再来找我了。”
天亮了......？顾念望着这布满阳光的地方，眼泪流得更凶了，这孩子是在唤醒她？
小女孩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伸出她的小手，轻轻擦了擦顾念脸上的泪：“别哭，你别担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要好好的。”
小女孩眼里都是泪花，却还是很认真的对顾念说：“你马上就能自由了。”
顾念还想把怀里的人儿再抱紧些，可下一秒，怀里就突然成了虚空，她猛地站起身，慌乱地环顾四周，只见小女孩已经站到了那片红玫瑰的尽头。
小女孩的声音又软又哑，还带着没止住的哭腔：“妈妈，别回头，往前走，永远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