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有几分凉意，吹过庄园的香樟树，叶子沙沙作响，落下了些细碎的光影。
谢沉洲特意选了午时阳光最柔和的时段出来，他脚步放得极缓，还时不时侧头观察苏晚柠的脸色：“柠柠，冷不冷？要是冻得慌，咱们就回去。”
苏晚柠脸上戴着一只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港城的冬日绿意依旧浓郁，细碎的白兰花缀在枝头，风一吹，清甜的香气便漫了过来，这在冬天里已经算是少见的温柔了。
可在苏晚柠眼里，这鲜活又香甜的画面，却像蒙了层灰，连半点光都透不进来。
谢沉洲的话飘进耳朵，她没有回应，只是无意识地跟着他的脚步挪动。
“前面有片山茶，开得还挺好，去看看？”谢沉洲指着不远处的山茶树，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快。
苏晚柠只是顺着他指的方向扫了一眼，目光却连半秒都没停留，就又落回脚下的青石板上。
谢沉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底掠过一丝落寞，连嘴角强撑的笑意都淡了下去。
他清楚她内心的荒芜，也为她安排了心理医生疏导，可不管做什么，始终无法将她从那片死寂里拉出来。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微风里的凉意又重了些。
谢沉洲见苏晚柠的肩膀微微发僵，便低声提议：“回去吧，厨房炖了鸡汤，回去刚好喝热的。”
回到老宅，佣人很快先端来一杯温热的红枣水。谢沉洲接过杯子，试了试温度才递给苏晚柠，可她也只是捧着杯子，一口都没喝。
就在这时，谢沉洲的手机响了。
可电话那头才刚说两句话，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原本靠在沙发扶手上的身子猛地坐直，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声音里全是难以置信的慌乱，却只挤出两个字：“什么？”
挂掉电话，他几乎没半点犹豫，一把抓住身边人的手，急切说：“走，现在就去立县，齐屿快不行了！”
苏晚柠双手一震，手里的红枣水杯直接摔落在地，她却像是没察觉，唯有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里，有了久违的波动。
不是哭，也不是慌，而是像一潭死水突然被人投进石子，当即漾开零碎却清晰的动静。
她一点点抬起头，目光紧紧盯着谢沉洲，嘴唇动了动：“你说......谁不行了？”
谢沉洲刚抓起外套，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谢母快步走下来。
她一眼看到谢沉洲急匆匆的模样，再看向他身旁，苏晚柠惨白如纸的脸，立刻皱起了眉：“阿洲，你们这是要去哪？”
“齐屿身体出状况了，我跟柠柠去一趟立县。” 谢沉洲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去揽住苏晚柠。
可谢母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去立县？你疯了？她现在怀着八个多月的身孕，肚子都这么大了，路上要是出点差错怎么办？”
她继续说：“我让小李安排两个人去立县，守在齐屿那边，有任何情况马上跟咱们说。”
见谢沉洲眉头拧得死紧，谢母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孩子没生下来，她不准出门一步。”她紧盯着自家儿子，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听懂了吗？”
谢沉洲动作一顿，犹疑地看了苏晚柠一眼，最后，喉结动了动：“我会带上医生一起，照应好她。”
谢母刚放松的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抓着他胳膊的手紧了又紧：“你是傻了吗？她不能......”
“那是养了她十年的兄长啊！”谢沉洲一把甩开谢母的手，厉声：“他现在都快不行了，要是柠柠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更不会放过她自己！”
谢父从书房走了出来，站在谢母身后，沉声道：“让他们去，齐屿是晚柠和阿洲的兄长，于情于理，他们都该去看一看他。”他的目光转向苏晚柠，眼神如旧温和：“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苏晚柠点了下头，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像随时都会倒下那样。可这一次，她没有抗拒，任由那双灼热的手掌牵着她，一步步朝着门口走去。
谢母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咬牙高声喊了一句：“谢沉洲，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谢沉洲脚步一停，低垂着眼睑，待再侧过头时，他语气沉稳得没有丝毫动摇：“真出了事，所有责任我来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