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月站在血魔渊边缘，衣袂无风自动。他面前那层流光溢彩的封印，此刻薄弱不堪。
“了尘...”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右手缓缓抬起。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封印的瞬间——
“报——！”
一名玄门弟子御剑而来，神色慌张地落在玄玑子面前：“启禀掌门！了尘大师...坐化了！”
玄玑子手中的拂尘“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颤抖着：“什么时辰的事？”
“就在一炷香前！有师弟看见血魔渊方向金光冲天，赶去时只发现了尘大师坐化的痕迹...”
玄玑子猛地抬头，望向血魔渊方向，眼中情绪复杂难明。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拾起拂尘：
“传我法令：三界除魔联盟，即刻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所有在外游历的弟子，三日内必须回山！”
“是！”弟子领命而去。
玄玑子独自站在原地，指尖掐进掌心：“师尊...您竟然真的...”
他想起三百年前，了尘第一次向他透露这个计划时的情景。
“玄玑，为师要你做一件事。”了尘当时的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严肃，“这件事很难，可能会让你背负骂名。”
“师尊请讲，弟子万死不辞！”
“我要你...扮演一个除魔心切的激进派。”了尘缓缓道，“必要时，可以对为师出手。”
玄玑子当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了尘继续道：“蚀月不同于其他魔头，他的心防太过坚固。唯有让他体会到被关心的感觉，再亲眼看着这份关心被摧毁...才能真正击溃他。”
“所以师尊您...”
“为师会用三百年时间，成为他唯一的朋友。”了尘的眼中闪着冷光，“而你要做的，就是当着蚀月的面，‘杀死’这个朋友。”
玄玑子至今记得当时的窒息感。但他还是答应了，为了所谓的“天道伟业”。
现在，计划终于进行到最后一步。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
冥府深处，冥王抚掌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眼中精光闪烁，“了尘这老狐狸，果然够狠！连自己的‘死’都能拿来利用！”
判官躬身问道：“陛下，我们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当然！”冥王站起身，走到轮回井边，“戏台已经搭好，主角也该登场了。给我们的贵客预留最好的‘位置’...”
他指尖轻点井水，井中景象变幻，显现出人间一处偏僻的山村。一个瘦弱的哑女正在被几个壮汉欺凌。
“第一世，‘药奴’...”冥王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把这个哑女的结局改一改。让她死得更惨些，最好是在蚀月面前被活活折磨致死...”
判官记录着命令，忍不住问：“陛下，如此折磨，会不会适得其反？”
冥王冷笑：“你懂什么？极致的痛苦才能淬炼出最纯粹的道果。了尘负责让他动情，朕负责让他绝望...唯有在希望与绝望间反复挣扎，他的混沌本源才能达到最完美的状态。”
他望向血魔渊方向，眼中满是贪婪：“等到道果成熟的那一刻...就是朕出手之时！”
......
九天之庭，法则之光平静地流转。
“种子已播下。”昊天的意念在虚空中回荡，“静待开花结果。”
秩序神链轻轻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一条粗壮的链条上，渐渐浮现出蚀月的影像。影像中，蚀月正站在血魔渊边缘，犹豫不决。
“还差一点...”昊天的意念毫无波澜，“需要再推他一把。”
数条秩序神链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道无形的波动。那波动穿越层层空间，精准地射向血魔渊。
波动所过之处，草木枯萎，河流改道。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暗示，一种引导——它在告诉蚀月：了尘的死，与外界有关。
......
人间，各大门派都收到了玄玑子的传讯。
“了尘大师圆寂了？”
“听说是在血魔渊外坐化的...”
“难道是被那魔头所害？”
猜测和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很快，一个版本成了主流：了尘大师为了度化魔头蚀月，反遭毒手。
“为大师报仇！”
“除掉魔头，替天行道！”
群情激愤。各派修士纷纷整理行装，准备前往玄门集结。
而在市井之间，百姓们也听到了风声。
“听说了吗？了尘大师死了...”茶馆里，一个老人叹息道，“多好的大师啊，经常来我们这儿喝茶...”
“是血魔渊那个魔头干的？”有人问道。
“还能有谁？”老人摇头，“大师经常去度化他，结果...唉...”
巷口的馄饨摊主默默听着，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了尘大师前几天还来吃过馄饨，说味道很好，下次要带个朋友来尝...
他没想到，这个“下次”永远也不会来了。
......
血魔渊中，蚀月收回了即将触碰到封印的手。
他感觉到了那道来自九天之庭的波动。虽然很隐晦，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那波动在暗示他，了尘的死与外界有关。
“果然...”蚀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了尘的死，不是意外。”
这个认知让他下定了决心。他必须出去，不仅要尝那碗馄饨，更要查明了尘的死因。
如果了尘是被人所害，他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
蚀月再次抬手，这一次，他的动作坚定无比。
“等我，了尘。”他轻声道，“我会替你完成心愿，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万法封魔印。那层号称能封印一切的屏障，在他的触碰下瞬间破碎。
三万年来，蚀月第一次踏出了血魔渊。
就在他踏出血魔渊的瞬间——
玄玑子猛地抬头：“他出来了！”
冥王抚掌大笑：“好戏开场！”
昊天的意念微微波动：“终于...”
而蚀月，对这一切仍一无所知。他只是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感受着久违的自由。
然后，他向着了尘曾经描述过的那个巷口，迈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