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车刚停在警局门口，就见李队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站在台阶下，手里捏着个保温杯，雾气从杯口氤氲而上，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
“你可算来了。”李队把保温杯往旁边石台上一放，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昨晚又出事了。”
沈砚心头一沉。他跟着李队往里走，走廊里的白炽灯亮得晃眼，几个值班的警员脸上都带着倦色，看见他们过来，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城南那片老居民区，发现一具女尸，死状和前两起一模一样。”李队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的投影仪正亮着，屏幕上是现场照片，角落里用红笔圈出了一枚不起眼的金属碎片，“法医初步鉴定，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同样是被钝器击中后脑，现场被刻意清理过，但我们在窗台上找到了这个。”
沈砚凑近屏幕，那碎片边缘不规则，表面有些氧化发黑，看着像某种器械上掉落的零件。“和前两起现场找到的碎片比对过了？”
“比对了，材质一致，应该来自同一个东西。”李队调出另两张照片，“你看，这是前两次在现场发现的，拼起来大概能看出点轮廓，像是某种老式锁具的零件。”
沈砚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眉头微蹙。三起案件，受害者都是独居女性，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案发地点都在老城区，且现场都留下了这种金属碎片。这绝非巧合。
“受害者身份查清了吗？”
“查清了，叫周敏，二十九岁，在一家设计公司上班，租住在那边快三年了。”李队递过一份卷宗，“我们查了她的社会关系，没什么仇家，感情方面也很简单，唯一有点奇怪的是，她半年前曾报过一次警，说感觉有人跟踪她，但当时没抓到人，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砚翻开卷宗，周敏的照片上，是个笑容温和的年轻女人，眼神清澈。他往后翻，看到那份报警记录时，动作顿了顿——报警日期恰好是半年前的十五号，和前两起案件的发生日期惊人地吻合。
“前两位受害者呢？有没有类似的情况？”
“我们正在查，刚联系上她们的家人，估计中午能有结果。”李队端起保温杯猛灌了一口，“现在局里压力很大，上面催得紧，媒体也闻风而动，再破不了案，老百姓该 panic（恐慌）了。”
沈砚没说话，目光落在卷宗里周敏的住址上，那片老居民区，他有点印象，几年前似乎发生过一起火灾，烧死了一对老夫妻，当时案子好像是以意外结案的。
“李队，”沈砚忽然抬头，“城南老居民区，三年前是不是出过一起火灾？”
李队愣了一下，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具体的记不清了，那案子是老王他们组办的，当时定的是电路老化引起的意外。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沈砚合上卷宗，“我想去周敏的住处再看看。”
“我让小张陪你去，他对那边熟。”
沈砚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对了，把前两起案件的卷宗给我一份，我回去再看看。”
离开警局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照在老城区的青瓦上，泛着一层暖光，可沈砚却觉得有股寒意从心底往上冒。他驱车往城南去，路过一家早餐铺时，停下车买了两个包子，刚咬了一口，手机就响了。
是清玄打来的。
“哥，你早饭吃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软糯，背景里隐约有煎蛋的滋滋声。
沈砚的心莫名松了些，嘴角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刚买了，你呢？”
“我在做煎蛋，还给你留了一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不好说，这边有点事。”沈砚看了眼窗外掠过的老房子，“你在家乖乖待着，别乱跑，晚点我给你打电话。”
“哦，好。”清玄顿了顿，又小声说，“那你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沈砚把剩下的包子几口吃完，心里那份寒意似乎被刚才那通电话驱散了些。他踩下油门，车子拐进一条窄窄的巷子，往周敏住的地方开去。
巷子很深，两侧的墙皮斑驳脱落，墙头上探出几枝不知名的野草，在风里轻轻摇晃。沈砚停好车，步行往里走，空气里弥漫着老房子特有的潮湿气息，夹杂着隔壁院子飘来的饭菜香。
周敏住的是一栋两层小楼，门口拉着警戒线，两个警员守在那里，见沈砚过来，连忙放行。屋里还保持着现常的样子，家具摆放整齐，看得出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只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沈砚戴上手套，仔细地在屋里检查着。客厅的窗户开着一道缝，窗台上有被擦拭过的痕迹，但边缘还是留下了一点泥土，和他之前在另外两个现场看到的相似，都是那种暗红色的黏土。
他走到窗边，往外望去，对面是一栋废弃的老楼，墙面上爬满了爬山虎，窗户玻璃大多碎了，黑洞洞的像一只只眼睛。沈砚的目光在那栋楼的三楼停住了——那里有个窗户是关着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和其他窗户格格不入。
他记下那个位置，转身往卧室走去。卧室的衣柜半开着，里面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上还放着个书签，停在第三十七页。
沈砚拿起那本书，是一本旧版的《城南旧事》，封面上有些磨损，看样子是被反复翻阅过的。他随手往后翻了翻，发现书的最后几页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老夫妻和一个年轻女孩，背景正是对面那栋废弃的老楼。
女孩的眉眼，和周敏有几分相似。
沈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把照片小心地取出来，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2019年夏，于老宅。
2019年，正是那场火灾发生的年份。
他拿着照片走到窗边，再次望向对面那栋废弃的老楼，三楼那个紧闭的窗户像一个沉默的秘密，在阳光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看来，三年前的那场火灾，恐怕并非意外。
沈砚掏出手机，给李队打了个电话：“李队，帮我查一下三年前城南火灾那起案子的详细资料，尤其是那对老夫妻的信息，还有，他们有没有亲属在世。”
挂了电话，沈砚站在窗前，看着对面那栋老楼，指尖捏着那张泛黄的照片，指节微微泛白。
这三起命案，显然和三年前的火灾脱不了干系。凶手留下的金属碎片，现场的暗红色黏土，还有周敏书里的照片……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条条线，慢慢指向那个被遗忘的旧案。
而他隐隐觉得，这背后藏着的，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
一阵风吹过，窗帘轻轻晃动，沈砚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投在地板上，像一个沉默的惊叹号。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狗吠，打破了短暂的寂静，却驱不散这老城区里悄然涌动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