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趴在清玄肩头，吐着粉白色的信子，头顶那点朱红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它似乎全无恶意，只用冰凉的鳞片轻轻蹭着清玄的脸颊，像只黏人的小猫。
清玄起初还有些发怔，待触到那微凉的体温，心里竟莫名生出一丝亲近。他试探着抬手，指尖刚碰到小蛇的鳞片，就见它尾巴轻轻一卷，缠上了他的手腕，力道却极轻，像条精致的银链。
“这是……”清玄看向沈砚，眼里满是困惑。
沈砚走上前，目光落在小蛇头顶的朱红印记上，眉头微蹙：“我在羊皮纸的角落见过类似的图腾，当时以为是随意画的，现在看来……”他顿了顿，看向清玄手腕上的小蛇，“它好像认识你。”
小蛇像是听懂了似的，忽然从清玄手腕上滑下来，落在雪地上，尾巴朝着寒潭裂冰的方向轻轻一点，随即扭头望着他们，像是在引路。
“它想带我们去什么地方？”清玄蹲下身，与小蛇平视。月光落在他眼里，映出细碎的光。
沈砚看了眼那道越裂越大的冰缝，潭水泛着幽幽的蓝，深处仿佛藏着无尽的黑暗。他伸手拉住清玄的胳膊：“冰窟危险，别贸然跟去。”
清玄却摇了摇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小蛇的脑袋：“它没有恶意。而且……”他看向那道冰缝，“我总觉得，它要带我们看的，和当年的事有关。”
小蛇似是应和，又朝着冰缝的方向挪了挪，雪白的身子在雪地里几乎要隐没，只剩头顶那点朱红明明灭灭。
沈砚沉默片刻，从木屋墙角抄起一根粗壮的木杖，又把自己的棉袍脱下来裹在清玄身上：“把扣子系紧，跟在我身后，一步也别错开。”
清玄刚要推拒，就被他按住手：“听话。这冰下不知是什么光景，冻着了怎么办？”他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清玄只好乖乖系紧了棉袍，只觉得领口还残留着沈砚的体温，暖得让人安心。
小蛇见他们跟上，立刻滑向冰缝。裂冰处的水面冒着白气，寒气比别处更甚，沈砚用木杖敲了敲周围的冰层，确认结实后，才扶着清玄小心翼翼地踩上去。
冰缝比看上去更宽，足有半尺多，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蓝。小蛇顺着冰缝边缘滑了下去，消失在黑暗里。
“抓紧我。”沈砚握住清玄的手，掌心干燥而温暖。他率先跳进冰缝，脚刚落地，就听见“咔嚓”一声，竟是踩在一层薄冰上，冰下是没过脚踝的冷水，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裤管往上窜。
清玄紧随其后落下，沈砚立刻把他往自己身后拉了拉，用木杖探路：“脚下小心，这冰面不结实。”
冰窟里比外面更暗，只有头顶冰缝透进的月光，勉强能看清周遭的轮廓。这里像是个天然溶洞，岩壁上挂满了冰棱，长短不一，像倒挂的水晶，折射着细碎的光。
小蛇在前方不远处停下，对着一面岩壁吐信子。那岩壁与别处不同，表面光滑，像是被人刻意打磨过，上面隐约能看见一些刻痕，被冰层覆盖着，看不真切。
沈砚用木杖敲了敲岩壁，发出沉闷的响声，不像是实心的。他凑近了些，呵出的白气在冰冷的岩壁上凝成细霜，“这后面是空的。”
清玄也凑过去，伸手摸了摸岩壁，触手处除了冰凉，还有种奇异的温润感，不似寻常岩石。他忽然想起师父留在观里的一块暖玉，也是这般触感。
“会不会有机关？”清玄指尖拂过那些被冰覆盖的刻痕，忽然摸到一处微微凹陷的地方，形状像是个月牙。
他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平安”玉佩，刚把玉佩掏出来，就见那岩壁上的月牙凹陷处，竟透出一点微光。
小蛇忽然兴奋起来，尾巴在地上拍了拍。
沈砚看着那点微光，低声道：“试试把玉佩放上去。”
清玄深吸一口气，将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对准凹陷处，轻轻按了下去。
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像是锁芯转动的声音。紧接着，整面岩壁开始轻微震动，覆盖在上面的冰层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完整的刻痕——那竟是一幅星图，北斗七星的位置被刻得格外深，而星图中央，正是一个与小蛇头顶朱红印记一模一样的图腾。
随着震动加剧，岩壁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听见风穿过洞穴的呜咽声。
一股混合着尘土与潮湿的气息从洞口飘出来，带着些年头久远的味道。
小蛇率先钻进了洞口，很快，里面传来它轻细的“嘶嘶”声，像是在催促。
沈砚把木杖递给清玄，自己则从腰间摸出火折子——那是他下山时总带着的东西，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火光亮起，驱散了些许黑暗，也照亮了洞口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
“北斗为引，灵蛇为证，入此门者，当知因果。”
字迹苍劲，入石三分，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的，却仍清晰可辨。
清玄看着那行字，握着木杖的手紧了紧。因果二字，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他转头看向沈砚，对方正举着火折子，火光在他脸上跳跃，映得他眼神沉静。
“进去吗？”清玄的声音有些发紧。
沈砚看了眼洞口深处，又看了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安抚的意味：“既然来了，总要看个明白。”
他举着火折子，率先走进洞口。清玄连忙跟上，刚迈过洞口，就听见身后传来“轰隆”一声，那面岩壁竟又缓缓合拢，将月光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洞穴里只剩下火折子跳动的微光，还有两人彼此的呼吸声，以及前方小蛇不时传来的“嘶嘶”声。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秘密，正隔着厚厚的尘埃，等待着被揭开的时刻。
清玄握紧了手里的木杖，另一只手被沈砚牢牢牵着。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他在这冰冷的洞穴里，生出了几分勇气。
不管前面是什么，至少，他们是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