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的寒气比往日更甚几分，殿内凝结的冰棱垂落如水晶帘幕，每一寸空气都仿佛被冻成了实质。
韩冰晶踏着冰阶回到主殿，裙摆扫过地面时，连残留的人类世界的暖意都被瞬间吞噬。
她指尖下意识攥紧，手上的冰晶边缘凝结出细小的冰刺，又在她刻意放松的力道下缓缓消融。
方才在人类世界目睹的污水入河、树木倾倒的画面仍在脑海中翻涌，那股强烈的怒意卡在喉咙口，几乎要冲破她冰封千年的冷静。
她走到殿中央的冰柱前，指尖轻触光滑的冰面，人类世界的影像便如碎玉般在冰面上铺开：北方森林里，伐木机的轰鸣声震落枝头积雪；南方海域中，黑色油污在海浪里晕开，困住挣扎的海鸟；城市上空，灰色烟雾缠绕着高楼，连阳光都透不过那层厚重的霾。
韩冰晶的目光在影像上缓缓移动，直到停在一片被精心保护的原始雪原。
那里的冰层仍保持着千年的厚度，驯鹿在雪地上留下整齐的蹄印，人类搭建的观测站只用可降解材料，连取暖设备都带着净化装置。
“终究还是有例外的。”她轻声呢喃，指尖划过那片雪原的影像，冰面泛起淡淡的蓝光。原本想让冰雪暴席卷整个人类世界的念头，在看到这片净土时悄然松动。
她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冰痕，冰痕化作一张悬浮的冰晶地图，人类世界的各个区域在地图上清晰浮现。
韩冰晶指尖凝聚起一缕寒气，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既然破坏程度不同，那冰雪暴的力度，也该有区别。”
她正专注地在地图上标注着不同区域的冰雪强度，忽然嗅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那是带着甜腥的腐味，像腐烂的花瓣混合着毒液，顺着冰晶宫的门缝钻了进来。
韩冰晶猛地抬头，只见一道紫色雾气正贴着地面蜿蜒而来，雾气所过之处，连冰冷的地面都泛起了细微的黑色斑点。
“毒夕绯？”韩冰晶眉头微蹙，掌心瞬间凝结出无数冰刃。
她与毒夕绯虽同为圣级仙子，却因当初的灵犀阁阁主之位，并不和睦。不过既然是哥哥的同事，她倒也不会把毒娘娘赶出去。
紫色雾气在殿中缓缓凝聚成形，毒夕绯的身影逐渐清晰。
她身着绣满毒花纹路的紫色长裙，裙摆拖在地上，留下一串带着毒性的淡紫色印记。
毒夕绯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指尖的毒戒泛着冷光：“冰公主，别这么剑拔弩张的，我今日来，可不是为了找你麻烦。”
韩冰晶没有收起冰刃，只是冷眼看着她：“冰晶宫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的毒雾若是污染了我的宫殿，就算你是灵犀阁阁主，我也不会客气。”
她虽知晓毒夕绯是哥哥的同事，也明白灵犀阁阁主的身份意味着什么，但冰晶宫是她的领地，容不得半分侵犯。
毒夕绯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一声：“冰公主还是这么傲气。不过也是，即便你如今灵力日渐衰弱，快要消失了，这股子不饶人的劲儿，倒还跟从前一样。”
她的目光在韩冰晶身上扫过，注意到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透明纹路。那是仙子灵力流失的征兆，只有濒临消失的仙子才会出现。
韩冰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冰剑的手又紧了几分：“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她最忌讳别人提起自己即将消失的事实，毒夕绯这番话，无疑是在戳她的痛处。
毒夕绯见状，知道不能再绕圈子，便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人类世界？”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韩冰晶的反应，“想必你也看到了，人类对仙境的破坏，可不止冰公主你一个人在承受。”
韩冰晶没有回答，只是将冰刃插在地上，转身坐回王座。
她斜倚在冰冷的椅背上，一只手撑着脑袋，目光平静地看着毒夕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向来只管自己的汐毒府，何时也关心起人类世界的事了？”
“因为我也深受其害。”毒夕绯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距离王座三米远的地方。她知道韩冰晶的底线，不会轻易越过。
“你以为我现在的毒是天生的？当年人类大量使用化学药剂，直接让自然界的毒改变了性质，我才会被毒素反噬，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抬手露出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黑色的毒纹在缓缓流动，“人类的贪婪，早已不是你我能独自应对的了。”
韩冰晶的目光落在毒夕绯的手臂上，眸色微动。
她虽不喜欢毒夕绯，却也明白被人类迫害的滋味。她的冰层消融、灵力流失，不正是人类破坏环境的后果吗？
毒夕绯看出了她的动摇，便继续说道：“你想对人类世界动手，用冰雪暴惩罚他们，我可以帮你。我的毒雾能扩散到人类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与你的冰雪暴配合，定能让人类付出代价。”
她语气诚恳，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我们联手，既能报人类迫害之仇，也能阻止他们继续破坏仙境，何乐而不为？”
韩冰晶陷入了沉默。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曾能轻易冻结整片海洋，如今却连凝聚一块完整的冰晶都需要耗费更多灵力。
她恨人类的破坏，也想通过冰雪暴让人类醒悟，但毒夕绯的提议，却让她有些犹豫。
毒夕绯的毒太过霸道，一旦扩散，恐怕会连那些保护环境的人类也一同伤害，这与她最初“区别对待”的想法相悖。
殿内的寒气似乎更重了，冰棱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毒夕绯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她知道韩冰晶的性格，看似冷漠，实则内心有自己的原则，想要说服她，不能急功近利。
过了许久，韩冰晶才缓缓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毒夕绯：“你让我考虑一下。”
她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毒夕绯的提议确实诱人，但其中的风险也不容忽视，她需要时间权衡利弊。
毒夕绯见状，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好，我给你时间。”
她抬手一挥，一道紫色的毒雾化作一枚令牌，落在韩冰晶面前的冰桌上，“这是我的传讯令牌，你若是想通了，捏碎它，我自会知晓。”
说完，她便转身，再次化作紫色雾气，顺着门缝飘出了冰晶宫，只留下那枚带着毒性的令牌，在冰冷的桌面上泛着微光。
韩冰晶看着那枚令牌，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她转头望向殿外，冰晶宫的天空依旧是一片纯粹的白色，可她知道，人类世界的混乱与纷争，早已悄然蔓延到了仙境的每一个角落。
她的冰雪暴计划，原本只是为了惩罚破坏环境的人类，如今却因为毒夕绯的加入，变得更加复杂。
韩冰晶拿起那枚令牌，指尖的寒气让令牌表面凝结出一层薄冰。令牌上的毒纹在冰下若隐若现，像一张无形的网，正等着她做出最终的选择。
韩冰晶深吸一口气，将令牌收进了袖中。
无论最终是否与毒夕绯联手，她都清楚，这场与人类的较量，已经无法避免。
而她，必须在自己消失之前，为仙境，也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