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冬来得凛冽，一场初雪过后，望北城的屋檐下挂满了冰棱，像一串串透明的剑。灵脉枢纽的豆荚早已收尽，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在寒风中摇晃，却在冻土深处，藏着细密的根须，正积蓄着来年的生机。凌薇裹紧了厚袍，手里捧着个暖炉，蹲在冰火藤的苗圃边，看着那些覆盖着薄雪的藤苗——叶片虽已枯落，藤蔓却依旧泛着淡淡的冰绿，显然未被严寒冻伤。
“这藤果然耐冻。”苏沐雪踩着积雪走来，靴底碾过冰粒，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手里提着个陶罐，里面是灵族特制的“暖根汤”，用生命之树的汁液熬成，能护住草木的根系过冬，“张婆婆从西境捎信回来了，说焚天谷的藤苗也活了，就是长得没咱们的壮实。”
凌薇接过陶罐，用小勺舀出温热的汤汁，小心地浇在藤苗根部。冻土遇热，冒出丝丝白汽，隐约能看到根须在土下轻轻颤动。“他们太急了，用融灵火烤过土壤，看着暖和，实则伤了地气。”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雪，“草木跟人一样，得顺其天性，强扭的瓜不甜。”
正说着，城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马蹄声和士兵的喝问。凌薇与苏沐雪对视一眼，快步向城门走去。
城门口，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正被银甲卫拦着，为首的是个面色黝黑的汉子，怀里抱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孩子，见到凌薇，突然“噗通”一声跪下：“凌姑娘！求您发发慈悲，让我们进城吧！”
汉子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个个面黄肌瘦，嘴唇冻得发紫，显然是从北荒深处逃难来的。“西边的冻土魔醒了！”一个老婆婆哭着说，“村子被踏平了，我们一路逃过来，就指望望北城能收留我们……”
冻土魔？凌薇心中一紧。这是北荒传说中的上古魔物，据说沉睡在万年冻土下，以地脉灵气为食，一旦苏醒，方圆千里都会变成冰封的炼狱。难道界渊的异动，竟惊动了这等存在？
“让他们进来。”凌薇对秦风吩咐道，“先带去南营，烧点姜汤，找大夫看看有没有冻伤。”她转向那汉子，“冻土魔是怎么醒的？你们看到了什么？”
汉子感激涕零，抹了把冻出来的鼻涕，哽咽道：“前几日天降黑雪，冻土突然裂开，一只大爪子伸出来，比城门还高！村里的灵田全被冻成了冰块，连石头都冻裂了……”
凌薇的目光落在北荒深处的方向，那里的天空果然比别处暗沉，隐约有灰黑色的雪花在飘落。“秦风，加强警戒，烽火阵升到最高级。”她沉声道，“沐雪，通知灵族修士，用生命之树的灵力护住地脉，别让冻土魔的寒气渗进来。”
安排好防务，凌薇回到灵脉枢纽，却发现冰火藤的苗圃里，那些枯落的叶片竟在雪下泛出微光。她蹲下身拨开积雪，只见叶片下的土壤里，冒出了无数细小的绿芽——是新的根须，正顶着寒气往外钻。
“它们好像在怕什么。”苏沐雪也发现了异常，生命之树的枝条轻轻颤动，“地脉在发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凌薇将净灵珠贴在冻土上，金红色的光芒渗入土中，瞬间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比黑水河的水更冷，比异火石的寒气更烈，带着能冻结灵力的霸道。“是冻土魔的气息。”她脸色凝重，“它在吸食地脉的灵气，再这样下去，望北城的灵脉会被它冻住。”
夜宸闻讯赶来，刚巡完城的他，铠甲上还沾着雪粒。“北荒的几个哨站都传讯回来，说是冻土蔓延得很快，已经过了黑风崖，离望北城不到百里了。”他将一张地图铺在石桌上，上面用朱砂标出的冻土范围，像一只巨大的黑手，正缓缓抓向望北城，“焚天谷那边也有消息，说西境的裂缝又开始扩大，好像有魔气在引冻土魔往西去。”
“是想让冻土魔和魔族前后夹击。”凌薇指尖在地图上划过，停在灵脉枢纽的位置，“不能让它靠近，得想办法挡住冻土的蔓延。”
她忽然看向冰火藤的苗圃，那些新冒的根须在雪下钻得更急了：“有了。”
半个时辰后，望北城外的荒原上，出现了一道奇异的景象。银甲卫们挥舞着锄头，在冻土边缘挖出一道丈宽的深沟，灵族修士们则将冰火藤的种子和赤豆混合在一起，撒进沟里，再浇上暖根汤。凌薇站在沟边，双手结印，净灵珠的光芒与地脉的青光交织，注入土壤。
“这能管用吗？”秦风看着沟里的种子，有些怀疑。冻土魔的寒气连石头都能冻裂，区区草木怎么挡得住？
“冰火藤能抗寒，赤豆的根须能聚气。”凌薇额头渗出细汗，灵力源源不断地涌入土壤，“两种草木混种，能长出既能抗寒又能散发热量的‘暖藤’，形成一道绿墙，暂时挡住冻土。”
话音刚落，沟里的种子突然“啪”地裂开，嫩绿的芽尖顶破冻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藤苗刚长出半尺，就开始缠绕在一起，叶片一面泛着冰绿，一面带着暖黄，两种气息交织，竟在沟上形成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将蔓延过来的冻土挡住了。
“成了！”士兵们欢呼起来。
然而，好景不长，远处的冻土突然剧烈震动，一只覆盖着冰甲的巨爪猛地拍出，带着万钧之力，砸向暖藤形成的绿墙。光幕剧烈摇晃，藤苗被震得纷纷折断，冻土趁机向前推进了数丈。
“好强的力量！”夜宸握紧玄铁刀，脸色发白，“这魔物至少有化神期的修为！”
凌薇看着折断的藤苗，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很快定了定神：“把异火石粉末撒在藤苗上！”
银甲卫们立刻照做，灰白色的石粉落在断苗上，冰绿色的断口处竟燃起细小的金火，藤苗不仅没被烧坏，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愈合、生长，绿墙重新合拢，比之前更坚固了。
冻土魔似乎被激怒了，巨爪连续拍出，绿墙却像有韧性的皮革，每次被砸弯都能迅速弹回，冻土始终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它在消耗力气！”凌薇喊道，“暖藤在吸收它的寒气和力量，长得更壮了！”
众人这才发现，绿墙后的藤苗确实越来越茂盛，叶片上的暖黄越来越深，连周围的积雪都开始融化，露出了黑褐色的土地。
僵持了一个时辰，冻土魔的攻击渐渐放缓，巨爪缩回冻土，只留下满地冰屑。远处的冻土不再蔓延，灰黑色的雪花也小了许多。
“它退了？”秦风有些不敢相信。
“是暂时退了。”凌薇望着远处的冻土，“它在积蓄力量，下次再来，会更可怕。”她转向夜宸，“我们得主动出击，不能等它打到城下。”
夜宸点头：“我带一队人去黑风崖探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巢穴。”
“我跟你去。”凌薇不容置疑地说，“我的净灵珠能感应它的寒气，而且……暖藤需要有人引导。”
苏沐雪急道：“那城里怎么办？”
“交给你和秦风。”凌薇拍了拍她的肩膀，“守住灵脉枢纽，若冻土再犯，就用异火石和暖藤死守，我们很快回来。”
临行前，凌薇最后看了一眼那道绿墙。夕阳下，暖藤的叶片闪烁着金红双色的光，像一道燃烧的绿火，在荒原上划出清晰的界限。她忽然想起张婆婆说过的话——土地里藏着最倔的性子，你给它点暖意，它就能从石头缝里钻出花来。
望北城的守护，从来都不是被动的防御。就像这暖藤，既要能抗住刺骨的严寒，也要敢向着冻土深处，扎下属于自己的根须。
夜宸勒住马缰，等凌薇上了另一匹马，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扬鞭，马蹄踏碎积雪，朝着北荒深处疾驰而去。身后，望北城的灯火在暮色中亮起，与暖藤的光芒交相辉映，像黑暗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冻土之下，新的根须仍在悄悄生长。它们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