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林晚的对话，像在走钢丝。温庭言抛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带着试探的钩子，而林晚的回答，却总像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紧绷的弦上，看似无害，却让弦震颤不休。
当温庭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问出“你不知道临州很乱吗？”时，他紧盯着屏幕，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的闪烁。
林晚的回复很快，带着点学生气的理所当然和一点点八卦的兴奋：“乱？嗯……好像听说过一点，但具体不太清楚。我们学校里面倒是挺乱的，经常有人打架，拿着铁管、木棍追来追去，可吓人了！不过拿砍刀的……好像还真没见过，那也太吓人了吧！” 文字后面还跟了个吐舌头的小表情。
学校斗殴？铁管木棍？温庭言看着这条回复，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所在的“乱”，是帮派火并、是断指之仇、是悬赏追杀、是你死我活的阴谋诡计。而她口中的“乱”，还停留在校园混混的层面，仿佛是两个平行世界。
这种认知上的巨大落差，让温庭言在警惕之余，又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他顺着她的话，带着某种近乎残忍的好奇，继续试探：“学校里这么乱，你不害怕？”
“怕啊！当然怕！” 林晚回道，“所以我们女生晚上都不敢单独出门。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一点……兴奋？“说实话，有时候在宿舍楼上偷偷看他们打群架，还挺……刺激的？就是感觉有点傻乎乎的，为点小事就打生打死。” 后面跟了个捂嘴笑的表情。
喜欢看打架？觉得刺激？
温庭言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不像是一个普通乖巧女大学生该有的反应，更不像他记忆中林薇那种温柔恬静的性格。林薇如果看到打架，只会皱着眉拉他离开，绝不会觉得“刺激”。
这一丝差异，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因“相似”而产生的迷雾，让他骤然清醒了几分。林晚不是林薇。她有着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对危险和暴力某种扭曲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一种被保护得很好的人对“刺激”的肤浅向往。
但这并没有让温庭言放松，反而让他更加困惑和警惕。这种“八卦”和“寻求刺激”的心态，是她的本性如此？还是另一种更高级的伪装？如果她是被人安排接近自己的，那安排她的人，是否正是利用了她这种心态，让她更容易“自然”地靠近自己这个危险人物？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血刃山庄或者萧家，完全可能找一个背景干净、略有冒险精神的女学生来执行任务，这样的人反而更不容易引起怀疑。
“看来你胆子不小。” 温庭言回复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嘿嘿，就是八卦嘛。” 林晚似乎没察觉到他话语里的深意，依旧兴致勃勃，“那你之前在临州工作，是不是见过更厉害的打架？真的像电影里那样吗？”
这个问题，像一个钩子，反抛了回来。
温庭言看着屏幕，眼神冰冷。他见过，何止见过。他亲身经历过，手指就是证明。但他绝不能透露半分。
“没什么好看的，离那种事远点。” 他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
对话似乎戛然而止。但温庭言心中的波澜却并未平息。林晚对“混乱”和“暴力”的这种看似天真又带着猎奇的态度，像一种危险的共鸣，既吸引着他这个身处黑暗中心的人，又让他感到极度不安。
她是一张白纸，无意中被卷入了墨池？还是本身，就是墨池里精心调制的一滴浓墨？
温庭言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省城沉沉的夜色。临州的血腥味，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萦绕在他的鼻尖。而身边这个来自临州、酷似故人、却又对暴力有着奇异共鸣的女孩，让这本就错综复杂的棋局，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必须更小心了。任何一丝看似“共鸣”的吸引力，都可能是在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二百七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