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狐的尾巴离陈昭咽喉只剩一寸。
他动不了，右手还插着剑，左手撑地的手指已经发麻。喉咙被压迫感锁住，呼吸变得艰难。那条挣脱束缚的尾尖泛着黑光，像是要刺穿他的命门。
就在锋刃即将切入皮肤的瞬间，一股沉重的水流从天而降。
不是来自空中，而是从地面裂缝中猛然涌出。漆黑如墨的河水裹挟着低沉的吟声，瞬间缠住那条尾巴，硬生生将它拉回。水浪翻滚，像有意识一般护在陈昭身前。
楚江王的声音响起，不再是从虚影中传来，而是直接落在识海深处：“我残念已尽，今日封你为水法之主。”
陈昭抬头，看到那道冥河虚影开始崩解。不再是殿阁形态，而是化作无数蓝色符文，如同星点般升腾，又迅速钻入他的眉心。每一道符文进入体内，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感，仿佛骨头被一根根拆开再重组。
系统提示浮现：【获得楚江殿水法终式·冥河滔天】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力量。
他咬牙站起，双腿颤抖，右肩以下的皮肤已经开始透明。他顾不上这些，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印。动作很慢，每一寸移动都像是在对抗千斤重压。
口中默念咒语，声音沙哑却清晰。
识海中的蓝纹剧烈翻涌，与之前残留的金光短暂交汇。那是钟馗留下的魂印，此刻竟微微震颤，似在回应某种召唤。紧接着，一股远比先前强大得多的寒意自脚底升起，顺着经脉直冲头顶。
身后虚空裂开。
一道百丈宽的冥河虚影奔腾而出，浊浪翻滚，水势如怒潮倾泻。那不是幻象，而是真正带着压迫感的冲击波。空气被挤压，地面碎石纷纷浮起，又被水流卷走。
冥河之水扑向妖狐本体。
九条尾巴最先遭到冲击。第一条当场断裂，化作黑烟消散；第二条冻结成冰柱，随后炸裂；第三条刚想抽离，就被水浪拍中，整条尾身扭曲变形，脱落坠地。
剩下的尾巴接连被击溃。水流不断冲刷它的躯干，皮肉被侵蚀，露出森森白骨。妖狐发出嘶吼，声音不再冰冷，而是夹杂着痛苦和难以置信。
“你不可能掌握终式！这力量不是你能承受的！”
陈昭没有回答。他每结一次印，体内就多一分撕裂感。右腿也开始透明，阴德值正在急速消耗。他知道这种状态撑不了多久，但他必须打完这一击。
他双手猛然下压。
冥河虚影随之俯冲，整条河流如同巨蟒般缠绕上去。妖狐挣扎，咆哮，用最后的力气撞击水流，可那河水越收越紧，像是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它的形体开始龟裂，表面遍布裂痕，黑血从缝隙中渗出。头颅低垂，双眼死死盯着陈昭。
然后，它笑了。
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牙齿。笑声低沉，却透着一丝诡异的轻松。
“你以为……你赢了？”
它张口，吐出一枚光球。
拳头大小，通体洁白，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光球漂浮在空中，缓缓旋转，隐约能看到一个女性的轮廓藏在其中。长发，侧脸，眉眼间竟与陈昭有几分相似。
陈昭的心跳停了一拍。
他认得那张脸。
母亲。
十年来，他在梦里见过无数次的脸，此刻就出现在眼前。不是幻觉，不是残影，而是完整、清晰、带着温度的魂魄影像。
他手上的印诀松了一瞬。
冥河之水的压制力减弱，妖狐的身体趁机开始收缩，黑雾从四面八方汇聚。
可它没有反击。
它只是看着陈昭，声音忽然变得温和：“她一直在等你。不是我困住了她，是我在保护她。只有我能让她不散。”
陈昭站在原地，手指微微发抖。
他想往前走一步，可身体僵住。他知道这可能是陷阱，可那张脸太真实，那股熟悉的气息太强烈。他曾在老宅的衣柜里闻到过同样的味道，那是母亲留下的衣服还残留的气息。
“接住她。”妖狐说，“只要你放下剑，她就能回来。”
光球缓缓飘向他。
距离越来越近，三步，两步，一步。
陈昭抬起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层光膜。
就在这时，妖狐的身体猛然炸开。
不是爆炸，而是彻底化作黑烟，如同退潮般涌入祭坛底部的裂缝。那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暗了一下，仿佛连光线都被吸了进去。
光球停在半空。
陈昭的手悬在空中，没有再往前。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已经透明到膝盖。阴德值归零的警告在识海中闪烁，可他顾不上这些。他盯着那枚光球，眼神复杂。
系统界面弹出新提示：【检测到高阶魂体波动，是否进行绑定？】
他没有选择。
他只是站着，手还举着，风从裂缝中吹上来，掀动了他的衣角。
光球轻轻晃动，里面的身影似乎眨了一下眼。
陈昭的呼吸顿住。
他慢慢收回手，握紧了剑柄。
剑身沾了血，滑腻，差点没拿稳。
他重新结印，动作比之前更慢，也更稳。
冥河虚影虽已消散，但水法仍在。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沉在体内，像是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盯着裂缝入口，那里已经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妖狐没死。
它逃了。
而且留下了这个东西。
他再次看向光球，声音很低：“如果你真是她……就不会让我现在接你。”
光球没有反应。
风停了。
裂缝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陈昭抬剑，指向那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