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撞上钟馗的胸口，他整个人被掀飞出去，后背重重砸在石柱上。那火焰没有立刻熄灭，而是贴着他的皮肉往里钻，像活物一样啃噬。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地面，右手还死死握着断刃。
陈昭靠在另一根石柱边，右手已经透明到小臂，冷意顺着骨头往上爬。他想站起来，腿却使不上力。崆峒印还在空中，尖端插在妖狐虚影的眉心，血纹一闪一跳，像在呼吸。他的精气还在被抽走，一点一点变轻，意识也开始发飘。
就在这时，钟馗的胸口亮了。
一道金光从他破开的衣服下透出来，位置正好对应陈昭右手透明的地方。那光不刺眼，但很稳，像是从骨头里烧出来的。金光越来越强，和崆峒印的血纹碰在一起，发出低沉的嗡鸣。
妖狐虚影猛地扭动，黑雾翻滚，竖瞳剧烈收缩。它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沙哑难听：“你竟把魂印分给了凡人！”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劈进陈昭脑子里。
他愣住了。魂印？什么魂印？
金光从钟馗胸口涌出，顺着空气连到崆峒印上。血纹开始颤抖，吸收的速度慢了下来。陈昭感觉身体一松，被抽走的力气好像停了一瞬。
钟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笑了下。他没看陈昭，也没看妖狐，只是把断刃插进地面，慢慢站直。
“老夫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他说。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开始变淡。不是受伤后的虚弱，也不是鬼将显形不稳定那种模糊，而是真的在消失。皮肤裂开细纹，金光从缝里漏出来，像沙子一样往下掉。
陈昭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意外。不是系统随机绑定。钟馗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来。酒葫芦、屏保、那些骂他“怂包”的日子，都不是巧合。这个人——或者说这缕残魂——一直在等他。
“你……”陈昭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你说什么等了三百年？”
钟馗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和以前不一样。以前是训徒弟，是嫌他不够狠，不够快。现在不是。这一眼里有东西，说不清，但压得很实。
“百年前我劈碎它的本体，那一战打穿地府三层殿。”钟馗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讲一件很久远的事，“它逃了一缕元神，藏进冥河废墟。我追到最后一刻，只剩一口气。我知道它还会回来，也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他顿了顿，抬起手摸了摸胸前的金光位置。
“我就把一缕魂印封进酒葫芦里。只要有人能唤醒它，能让我重新执剑，那个人，就是我要等的人。”
陈昭的手抖了一下。
酒葫芦。那个一直挂在钟馗腰上的旧葫芦。每次他喝完酒，都会拍一下它，说“老伙计”。原来那不是习惯，是本能。
“你不是偶然绑定系统。”钟馗看着他，“是你走进了我留下的局。从你在荒庙碰到官印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是我的传人。”
妖狐虚影发出尖啸，黑雾疯狂搅动，想要挣脱崆峒印的压制。可金光缠住了血纹，让它动不了。
“不可能！”它吼道，“你已形神俱灭，残魂不过苟延残喘，凭什么干涉本体重生！”
“凭我这一剑，斩过你三次头颅。”钟馗冷笑，“凭我这一身骨，埋过九千恶鬼。你怕的不是阴天子，是你知道，只要我还有一丝魂在，就不会让你踏进地府一步。”
他抬起手，掌心朝上。金光汇聚成一道细线，直冲崆峒印。血纹剧烈震动，终于咔的一声，从妖狐眉心拔出。
妖狐发出惨叫，黑雾瞬间溃散，缩回裂缝深处。
崆峒印倒飞回来，落进陈昭怀里。他接住它，发现印身还在发烫，但不再吸他了。
钟馗的身体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轮廓站着，金光一点点从里面溢出，最后化作点点光尘，飘在空中。
他最后看了陈昭一眼。
“别叫我师父。”他说，“咱们是师徒，也是战友。以后的路，你自己走。”
说完，他抬手，把腰间的酒葫芦摘下来，轻轻往前一抛。
陈昭伸手接住。
葫芦很轻，表面有裂痕，像是用了很多年。他下意识打开盖子，一股陈年酒气飘出来。他翻过来一看，内壁刻着四个字：赠爱徒陈昭。
字迹刚劲，像是用刀刻的。
他手指摸过那四个字，喉咙发紧。
这时，系统界面突然弹了出来。【提示：检测到高阶魂印共鸣，宿主与鬼将羁绊值突破上限。】
【解锁新权限：可召唤钟馗残念投影（每日限一次，持续三十秒）。】
【备注：此权限仅存于传承者血脉中，不可复制，不可剥夺。】
陈昭没看太久。他把酒葫芦紧紧攥在手里，抬头看向祭坛深处。
那里还有光在闪。
他知道还没结束。
钟馗走了，但留下了一把钥匙。
他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能走。他一步步往前，走到钟馗消失的地方，蹲下，用手摸了摸地面。那里有一点温热，像是谁刚站过。
他把酒葫芦贴在胸口，闭了下眼。
再睁眼时，目光已经变了。
不是茫然，也不是悲痛，是一种更沉的东西。
他往前走，脚步比之前稳。
祭坛底部的裂缝还在冒黑气，但不再有守卫走出来。他经过那片三角阵纹，发现原本发光的线条已经暗了。他没停，继续往里。
越往里，空气越冷。墙壁上的石刻变得密集，全是锁链和囚笼的图案。他认得这些画风，是唐代的笔法，和钟馗身上的铠甲纹路一样。
他在一面墙前停下。
墙上刻着一场大战。一个红袍武将站在高台上，手握长剑，脚下踩着一头九尾巨兽。那兽的头被砍断三颗，血流成河。武将身后，立着一座残破大殿，匾额上写着“地府”二字。
陈昭伸手摸那幅画。
指尖刚碰到石面，墙上突然浮出一层金光。金光顺着他的手爬上手臂，在掌心停住，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印记。形状像是一把倒悬的剑。
系统再次提示：【检测到传承烙印激活，宿主获得“斩鬼令”初级使用权。】
【能力说明：可号令境内一切受创恶灵退散，每日一次。】
他收回手，看着掌心的印记。
这不只是力量。这是认可。
钟馗没有选错人。他也绝不会让这个人白死。
他转身，准备继续深入。就在这时，前方通道传来一阵轻微响动。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风声。
是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
很轻，但确实存在。
他停下，盯着那片黑暗。
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他看清了。
一只青铜手臂从墙缝里伸出来，五指张开，抓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