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玉贴在胸口的位置还在震动，陈昭低头看了眼那块青灰色的玉石，表面的纹路像活了一样缓缓流动。他抬手摸了摸周婉的手腕，胎记的形状和玉上的符号完全重合。这不是巧合。
他扶着墙站起来，右肩依旧不能用力，左臂的伤也还没好全。但他知道不能再等。鬼市掌柜说的入口在城南乱坟岗地下三层，而唯一的钥匙，是周婉身上的镇魂铃。
周婉靠在铁架边，脸色苍白，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起伏。她刚从冰茧里醒过来，意识还有些模糊。陈昭蹲下身，轻声问：“你能走吗？”
她眨了眨眼，点了点头，又摇了一下头。
“先撑住。”他说，“我们得进去一趟。”
他把阴魂玉取出来，放在掌心。玉石一离开身体，震动就弱了许多。他把它按进地面焦土里，暗金纹路立刻扩散开来，在灰黑色的地面上勾勒出一条向下的通道轮廓。三道弯曲的线条深入地底，尽头是一个封闭的圆。
就是那里。
他收回玉，站起身，伸手将周婉拉起来。她的腿有点发软，但还能站稳。两人一步步走向仓库角落那片被水浸过的地砖。陈昭记得这里，昨晚裂缝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他把阴魂玉重新贴回胸口，拉着周婉的手按在地面上。她的指尖刚触到砖缝，颈间的铃铛忽然响了一声。
很轻，像是风吹过屋檐。
第二声紧接着响起，声音大了些。
第三声时，整片地砖裂开，蛛网般的缝隙迅速蔓延。一股寒气从底下冲上来，带着泥土腐烂的味道。陈昭立刻结印，一层薄冰在他和周婉周围升起，挡住了那股阴风。
裂缝中浮现出一个个身影。
最小的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光着脚，穿着破布条一样的衣服。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脸上没有血色，眼睛空洞。他们漂在空中，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盯着周婉。
陈昭感觉到不对劲。这些不是普通的亡魂，他们的魂体被什么东西强行剥离过，又被某种力量拘禁在这里很久了。
系统界面在他识海中浮现：【检测到S级怨念集群，来源：周家秘术·泣魂饲镜】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脚下地面塌陷，两人一起掉了下去。
下坠的时间很短。他们落在一间石室里，四周墙壁由黑石砌成，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正前方有一面铜镜，镜面漆黑，像是吸走了所有光线。
那些孩童虚影也跟着下来了，分散在石室四角，静静悬浮。
周婉的身体晃了一下，陈昭扶住她肩膀。“别看镜子。”他说。
但她已经抬头了。
镜面突然泛起波纹，像水面被风吹皱。一道微弱的光从镜背透出，照在她脸上。她猛地捂住头，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怎么了？”陈昭问。
“疼……”她咬着牙，“脑子里有东西在动……好像……以前来过这里。”
陈昭皱眉。他取出朱砂符，在她眉心画下清净符。符纸燃尽后，她喘息渐渐平稳了些。
他转头看向那群孩子中最年长的一个。男孩站在角落，双手垂在身侧，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们……终于来了。”
陈昭往前走了一步。“谁把你们关在这儿的？”
男孩没回答。整个石室突然震动了一下，墙壁上的刻痕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缝流下来。那些痕迹原本看不出是什么，现在才看清——全是“救我”两个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他们用我们的眼泪养那面镜。”男孩终于开口，“每滴泪落下，镜里的东西就清醒一分。”
陈昭看向那面铜镜。它比刚才亮了一些，边缘浮现出细小的裂纹。
“谁要唤醒它？”他问。
“祖先。”男孩的声音断断续续，“她们说……只有集齐九百滴纯阳童泪，才能打开镜门，迎接真正的主人回来。”
陈昭心头一紧。
“真正的主人是谁？”
男孩抬起眼，直视着他：“是你。”
话音落下，周婉突然跪倒在地。她双手抱头，指节发白，脖子上的镇魂铃疯狂震动，发出急促的鸣响。与此同时，她掌心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涌出，凝成一个符号——和阴魂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抬起手，盯着那个血印。
陈昭立刻上前扶住她。她的体温很低，皮肤像冰一样冷。
就在这时，她随身携带的罗盘从口袋滑落，掉在地上。指针开始飞速旋转，最后停在一个方向——直指陈昭的心口。
咔的一声，罗盘炸裂，碎片化为灰烬。
陈昭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面镜子不是普通的法器，它是某种契约的见证。而他，从一开始就被算计进去了。
“你说我是主人？”他看着男孩，“什么样的主人需要用孩子的痛苦来唤醒？”
男孩没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其他孩童也陆续闭眼，像是完成了该做的事，不再言语。
石室安静下来。
陈昭扶着周婉靠墙坐下。她的呼吸还不稳，但眼神清醒了些。她看着自己掌心的血印，低声说：“我记得……小时候，母亲带我来过一次。她说这是家族的仪式，不能告诉任何人。那天晚上，我听见哭声，想去看看，被她拦住了。”
陈昭点头。“你们周家一直在用童魂养镜。九百滴泪，差多少？”
“不知道。”她摇头，“但我总觉得……我见过那些孩子。他们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
陈昭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拿出铜钱剑。剑身有裂痕，但他握得很稳。他走到铜镜前，伸手想碰镜面。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一股阻力传来，像是撞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改用官印感知，识海中立刻弹出警告：【检测到高维封印，强行破解需消耗十万阴德值】
他没退。
阴德值现在只有六万多。不够。
他收回手，转身回到周婉身边。“先离开这里。”
“出不去。”她忽然说，“门没了。”
陈昭回头。来时的裂缝已经闭合，石室完全封闭。空气变得稀薄，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不是让我们进来，是让我们留下。”他说。
周婉抬头看他：“你相信刚才那个孩子说的话吗？说你是真正的主人？”
“我不信命定的事。”他说，“我只信我现在做的事。”
他盘膝坐下，调出系统界面，开始计算修复官印所需的能量。阴魂玉贴在胸口，微微发烫。他试着将一丝阴气注入玉中，玉面纹路立刻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
需要更多怨气。
需要超度亡魂。
可这里的孩童已经被折磨太久，魂体残缺，连往生令都无法发放。
他睁开眼，看向角落里的那些虚影。他们依旧闭着眼，像是沉睡。
“如果我能解开你们的束缚，你们愿意离开吗？”他问。
没人回应。
但他看到其中一个孩子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他站起身，从符袋里取出一张往生符。符纸刚展开，就被一股力量撕碎。空中响起低语，不是来自任何一人，而是所有孩童同时开口：
“我们走不了。”
“我们的泪还在镜里。”
陈昭盯着那面铜镜。他知道，要解这个局，必须毁掉镜子，或者……打破契约。
他摸了摸胸口的阴魂玉。玉和胎记共鸣，说明周婉也是关键一环。但她现在的状态撑不住第二次冲击。
他蹲下身，对她说：“你待在这儿，别碰任何东西。”
“你要做什么？”她问。
“试试能不能让镜子吐出它吃掉的东西。”
他走向铜镜，左手按在冰冷的镜面上。右手握住铜钱剑，划破掌心，将血涂在剑刃上。他举起剑，准备劈下。
就在这时，镜面忽然扭曲，映出一张脸。
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满脸泪水，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
下一秒，镜中景象变化。一群女人跪在镜前，手中捧着陶碗，碗里盛着透明液体——那是眼泪。最前面的女人抬起头，面容与周婉有七分相似。
祭祀开始了。
陈昭看见自己的手出现在镜中，被无数锁链缠绕，缓缓伸向镜面。一个声音响起：
“归来吧，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