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的手机屏幕亮起时，周婉正盯着自己掌心发怔。那道暗金纹路已经消失，可皮肤下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灼热感。他没有说话，只是迅速点开社交平台，热搜榜单上赫然挂着一条词条——“江城鬼市实录”。
视频封面是他在后巷挥动铜钱剑的画面，背景里红灯笼摇曳，铁笼半开，七名孩童亡魂蜷缩在角落。标题写着：“阴司特工现身？深夜斩鬼全过程！”播放量显示三百二十一万，并以每分钟数万的速度攀升。
“谁传的？”周婉低声问。
陈昭没回答，手指快速滑动评论区。大量转发附带定位标记，坐标集中在江城西郊废弃工业区，正是鬼市长街入口所在。他眉头一紧，立刻调出钟馗屏保界面：“查热榜源头。”
钟馗影像浮现，红袍残破，眼神锐利如刀。他冷哼一声，指尖划过虚拟数据流：“三十七个平台同步推送，背后有组织。标签‘灵异真人秀’是半小时前加的，有人想把这事定性成炒作。”
话音未落，新消息弹出。周鸿名下的认证账号发布动态：“建议报警处理，这种伪造视频传播封建迷信，涉嫌扰乱公共秩序。”配图是一张p过的剧照，陈昭被合成穿着戏服站在绿幕前，旁边站着几个戴头套的工作人员。
“他在引导舆论。”周婉咬牙，“想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假的。”
陈昭目光微闪，忽然抬手，将背包里的铜镜取出。镜面温润，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就在他凝视的一瞬，镜中倒影竟微微偏转视线，与他对望了一秒，随即恢复正常。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镜盖，低声唤道：“范无救。”
黑雾自屋檐边缘渗出，范无救的身影悄然落地，哭丧棒拄地，双目低垂。陈昭朝东南方向示意：“盯住那几家刚熄灯的摊位，若有人撤离，记下路线，但别动手。”
范无救点头，身形再度隐入阴影。
谢必安从另一侧飘来，白衣晃动，高帽上的“一见生财”字样在昏光下泛着微弱青芒。他轻抖招魂幡，一缕极淡的阴气扩散开来，在街角形成细微气旋。几只飞蛾扑火般撞向路灯，纷纷坠地抽搐。
“干扰传讯用的。”谢必安咧嘴一笑，“他们要是靠意念递消息，这会儿该听不清了。”
陈昭收回视线，对周婉说：“你现在用匿名账号回一条——就说你进过那条街，进去后手机断网，导航失灵。”
周婉立刻掏出手机操作。不到两分钟，她抬头：“发出去了，顺便带上一段录音。”
正是尸傀临灭前嘶吼的残音——“碎片……归主……”
评论区很快出现波动。有人回复：“我表妹上周失踪，最后通话就是说她进了条看不见出口的夜市！”另一人跟帖：“我老家有个传说，人死后第七天会经过一条挂红灯的长街，不能回头。”
热度开始转向。
钟馗突然冷笑：“好戏来了。”
直播弹窗中，一名主播正在连线分析视频真实性。画面一闪，钟馗半身虚影突兀出现在直播间，虬髯炸起，怒喝：“谁敢造谣！”
那一帧被无数人截取放大。尽管平台迅速删帖封号，但截图已疯传全网。“红袍鬼将亲临控评”登上热搜第二。越来越多自称目击者的网友发声，甚至有人上传模糊航拍——江城西郊夜空下方，一道蜿蜒的红色光带悬浮于地面之上，形似街道轮廓。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信仰力激增，阴德值+8万】。
陈昭感到体内怨气流动加快，掌心官印微微震颤，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他闭眼一瞬，识海中浮现出一座残破殿阁的轮廓——枉死城的地基似乎更加稳固了些许。
“有效果。”他说。
周婉看着手机不断跳出的新通知，声音有些发紧：“但他们也在清场。”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街面已有近半摊位收摊。香炉、木匣、铜盘被匆匆装箱，搬运者动作僵硬，步伐一致得不像常人。其中一个摊主转身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焦黑印记，形状像锁链缠绕。
陈昭眼神一沉。那是傀儡师留下的烙印，只有受控者才会携带。
“不是自愿走的。”他说，“是被人下令撤离。”
谢必安轻摇招魂幡，低声提醒：“再这样下去，整条街都会空。”
“那就让它空。”陈昭却摇头，“我们现在不怕没人知道这里存在，反而怕他们藏得太深。”
他打开背包，将铜镜放回夹层，又摸出一枚朱砂袋压在最上层。动作间，指尖触到一块硬物——是从尸傀身上搜出的骨牌，刻着“傀”字与周家暗纹。
“李阳那边联系上了吗？”他问。
“十分钟前回的。”周婉翻出聊天记录，“他说已经把录音混进校园广播站的午夜节目，今晚八点准时播放。”
陈昭点头。信息战一旦打响，就不能停。越是混乱，越容易暴露破绽。
远处，一根香炉再次升起灰烟。那烟柱扭曲上升，在半空凝成一个模糊人影，作奔跑状，随后溃散。
“还在传信。”谢必安眯眼，“可惜听不见内容。”
“不需要听见。”陈昭盯着那处香炉，语气平静，“只要他们在传递，就说明还没放弃这条线。说明还有人在等指令，没来得及销毁证据。”
周婉忽然拉住他袖子：“你看那边。”
街尾一间未关闭的摊位前，站着个穿灰袍的老者。他手中托着一面小鼓，正轻轻敲击。鼓声极低，几乎不可闻，但每次震动，周围空气都泛起细微涟漪。
“驱魂鼓。”谢必安脸色微变，“这是在召唤滞留野鬼，制造骚乱掩护撤退。”
陈昭立即抬手，掌心官印浮现一丝暗金纹路。他默念往生咒，生死簿残页自动展开一角，一页虚影漂浮而出，覆盖整条长街。无形屏障升起，野鬼无法聚集。
老者察觉异常，猛地抬头，目光直射陈昭所在位置。
两人对视一秒，老者转身欲逃。
“拦住他。”陈昭低喝。
范无救瞬间现身，锁链横扫而出，缠住老者脚踝。对方摔倒在地，鼓脱手滚出数米。但他嘴角竟扬起笑意，手指猛然拍向地面。
一道血痕自掌心裂开，渗入石板缝隙。刹那间，整条街的灯笼齐齐晃动，火光由红转青。
“触发陷阱了！”谢必安急声道。
陈昭反应极快，一把将周婉拽至身后，同时抽出铜钱剑横挡胸前。五枚铜钱离指飞出，钉入前方地面，朱砂粉扬起，结界成型。
青焰扑来，撞上结界发出刺响。火焰中浮现出数十张扭曲面孔，全是被强行拘来的亡魂，正痛苦哀嚎。
“用活魂做引，点燃阴火。”钟馗在手机屏保中怒骂，“这帮东西，连死人都不放过！”
陈昭眼神骤冷。他翻转左手，掌心对准结界，阴德值瞬间调用五千，激活“净火咒”。一道幽蓝火线自指尖射出，穿透青焰中心。火焰剧烈震荡，哀嚎声戛然而止，随即熄灭。
老者瘫在地上，面色灰败。
范无救上前一脚踩住其手腕，锁链缠上脖颈。老者挣扎不得，只能瞪眼怒视。
“谁让你来的？”陈昭走近，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
老者嘴唇颤抖，终是闭目不答。
陈昭不再追问，挥手示意范无救将其控制。他转头看向周婉，见她脸色发白，却仍紧紧攥着手机。
“你还撑得住？”他问。
她点头：“只要不让我碰那些东西，就能行。”
陈昭沉默片刻，从背包取出那只青瓷瓶，递给她：“拿着。如果有人靠近，你就摔了它。”
瓶底刻着“丙寅年，祭器，承愿者不得归”。
这是祭品，也是诱饵。
他望着眼前这条逐渐冷清的长街，灯火稀疏，风穿巷而过。他知道，这场曝光不会结束，反而才刚开始。
而他们必须留在这里，等下一个破绽出现。
周婉握紧瓷瓶，指尖因用力泛白。
街角，一只灯笼突然自行倾倒，火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