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翻滚的瞬间，后背撞上冰冷的金属台架，试剂瓶碎裂声在耳边炸开。他没停，顺势将铜钱剑插进地砖缝隙，掌心一压，阴气顺着剑身灌入地下脉络。整间实验室猛地一震，墙上蓝光闪烁不定，张教授口中念诵的咒语戛然中断。
那双赤红的眼睛骤然收缩。
范无救咬牙撑起身体，右臂垂着，关节错位处传来钻心的痛。但他没管，左手紧握哭丧棒，低吼一声跃起，全身黑气如潮水般涌向棒身。他看也没看陈昭，只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砸了！”
陈昭点头，翻身退开。
黑无常凌空挥棒，自上而下，带着千钧之力轰向中央操作台。玻璃培养皿在接触前一秒剧烈扭曲，仿佛有无形屏障阻挡，可哭丧棒尖端猛然爆发出一道幽光，破开了最后的护阵。轰——！
碎片四溅，暗红液体泼洒而出，溅到地面发出“嗤嗤”声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半成形的怨胎被这一击震得四分五裂，残肢断裂，那张婴儿脸在破裂的瞬间睁大了眼，嘴张到极限，无声尖叫。
可它还没死。
数十道灰影从破碎容器中冲出，像烟雾般四散奔逃。有的扑向角落仪器，附着其上，金属外壳迅速发黑变形；有的贴着天花板游走，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整个房间温度骤降，空气凝滞，仿佛连呼吸都会冻结。
谢必安脸色一沉，指尖划过唇边，一口精血喷在招魂幡顶端。金纹浮现，幡面无风自动，灰索骤然延长，如巨网铺开，横扫整个空间。几道婴魂被当场卷住，挣扎着被吸入幡底封印。
但仍有七八道逃向门口。
范无救拖着伤臂，哭丧棒往地上一顿，另一只手快速结印。地面裂开细缝，黑气渗出，形成一圈环形符线。他低喝一声：“拘！”符线亮起，化作临时结界，封锁出口。两道鬼婴撞上屏障，发出刺耳尖鸣，被反弹回来。
陈昭站在原地，双手迅速掐诀，口中默念往生咒残篇。这是谢必安教他的最基础段落，原本只能安抚弱小亡魂，此刻却因系统加持，音节落地竟泛起微弱金光。残余的婴灵像是受到牵引，动作迟缓下来。
谢必安见状，招魂幡再次扬起，灰索精准缠住最后几缕魂影，尽数收入幡中。
实验室终于安静了一瞬。
可这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地上的青铜小棺突然震动起来，盖板缝隙中溢出紫黑色雾气，凝聚成模糊人脸——正是妖狐残念的最后一丝意志。它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直扑地面缺口，想要遁入阴脉深处，与母体融合，再度蛰伏。
陈昭眼神一冷。
他一步上前，抬脚狠狠踩下。咔嚓一声，棺盖碎裂，露出内部跳动的肉瘤。那东西像心脏般搏动，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连接着地底深处，源源不断汲取阴气。
这就是邪术的核心。
他抽出铜钱剑，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所有阴德之力灌注其中。剑身泛起淡淡灰光，那是系统认可的征兆。他不再犹豫，一剑刺入肉瘤正中心。
噗——
黑血喷溅，腥臭扑鼻。肉瘤剧烈抽搐，四周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紫光疯狂闪烁。妖狐残念发出一声凄厉长啸，虚影扭曲溃散。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张教授忽然抽搐了一下。
他的眼皮颤动，嘴唇微微开合：“快……毁了它……求你……”声音虚弱，却清晰可辨。那是他残存的人性，在最后一刻挣脱了控制。
下一秒，红光重新笼罩他的双眼，嘴角扯出狞笑：“蝼蚁……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周家的血脉……才是真正的容器……”
话音未落，范无救已冲上前，哭丧棒横扫而出，直击残念凝聚处。黑气如刀，将那团雾影劈成两半。谢必安同时出手，招魂幡倒卷而下，灰索缠住最后一点妖气，强行拉入幡底封印。
嗡——
整座实验室的灯光彻底熄灭，又猛地亮起。蓝光消失，空气中弥漫的阴寒也随之退去。只剩下破碎的仪器、满地狼藉，以及静静躺在地上的张教授，胸口微弱起伏，已然昏迷。
系统提示音在陈昭识海响起：【破坏邪术据点，获得周氏罪证x1。阴德值+5000。】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应对的大学生了。刚才那一战，是他真正意义上指挥黑白无常完成的协同作战。
范无救靠在墙边，右手依旧垂着，额角渗出汗珠。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哭丧棒，轻哼了一声：“下次别总让我扛最重的活。”
谢必安飘在一旁，面色苍白，招魂幡收拢回肩头。他望着陈昭，欲言又止。
“怎么？”陈昭问。
“你刚才用的往生咒，”白无常缓缓开口，“少了一段。”
“我知道。”陈昭点头，“我没学全。”
“不是学不学的问题。”谢必安的声音低了些，“是有些人，念了也没用。你能引动金光，说明……你和我们不一样。”
范无救抬头看了陈昭一眼，没说话，只是把哭丧棒拄在地上，站得更稳了些。
陈昭低头看向掌心，官印纹路微亮，随即隐去。他弯腰捡起一块六芒星碎片，边缘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这不是周鸿留下的唯一痕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证据。
远处传来隐约警笛声，应该是附近住户听到了爆炸动静报了警。但他们不会进来。这片实验区属于学校禁地，平时没人靠近，今晚的混乱也不会引来太多关注。
“接下来怎么办？”范无救问。
“等。”陈昭将碎片收进背包，“李阳那边还没消息，周婉也失联了。张教授知道的事，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多。”
谢必安轻轻摇头：“他要是醒了，未必愿意说。”
“那就让他梦见。”陈昭平静道，“望乡台虽毁，但我还能追溯执念。只要他还活着，我就有办法打开他的记忆。”
范无救皱眉：“你刚经历过一次反噬，现在再试，不怕把自己搭进去？”
“所以我需要你们在旁边。”陈昭看向两人，“不只是护卫，而是……一起进。”
“你想让我们陪你进别人的记忆？”谢必安语气微变。
“不行？”陈昭反问。
空气凝滞了一瞬。
范无救咧了下嘴，尽管脸色仍显疲态：“行不行，试试才知道。不过事先说好，我要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比如你小时候尿床的事——我可要拿来当谈资。”
谢必安轻叹一声：“执念之境，岂同儿戏。若意识被困，魂魄便永世不得超生。”
“那也得有人超生才行。”陈昭走到张教授身边蹲下，伸手探他鼻息，“他还有救。只要一线生机，我就不能放任不管。”
话音落下，他忽然察觉不对。
张教授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也不是幻觉。那只原本无力垂落的手，竟缓缓抬起，指尖颤抖着指向陈昭的背包侧袋——那里插着折叠的铜钱剑，而在剑柄下方，藏着一小片从荒庙带回的黑色陶片。
那是最初激活系统的碎片之一。
陈昭心头一跳，立刻伸手去挡。
可已经晚了。
陶片表面浮现出一道极细的裂痕，一丝猩红光芒从中渗出，像血滴般缓缓滑落，正好落在张教授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