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王科长站在门口，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冷漠。
“李林同志，你可以出来了。”
李林慢慢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
“苏晚晴同志呢？”
“也一起。”
王科长的声音有些干涩，
“还有，我代表安全部门，向你们道歉。”
李林没有接话，只是点了点头。
走廊里，苏晚晴已经在等着。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但眼神依然坚定。
两人对视一眼。
没有委屈，没有抱怨。
只有更加沉重的责任感。
“这里有最高领导人的指示。”
王科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用人勿疑，疑人不用。让他们回到最需要他们的地方去。”
李林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
“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就可以。专机已经在机场等候。”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
“我们的研究资料？”
“全部原样奉还。一页不少。”
半小时后，一架伊尔-18专机冲上云霄，向西北飞去。
机舱里，李林和苏晚晴坐在相邻的座椅上。
透过舷窗，华北平原的绿色逐渐被黄土高原的褐色取代。
“后悔吗？”苏晚晴突然问道。
“什么？”
“用那份技术资料做赌注。”
李林笑了笑。
“你见过哪个赌徒，会后悔用王炸赢牌的？”
苏晚晴也笑了。
“那你可要准备更多的王炸。戈壁滩上的仗，才刚开始。”
飞机在夕阳中降落。
张将军亲自在停机坪等候，身后站着596基地的几十名技术骨干。
“欢迎回家！”
张将军的声音有些哽咽。
李林和苏晚晴走下舷梯，基地的同志们自发地鼓起掌来。
掌声在戈壁滩上回荡，
“现在情况如何。”
李林直入主题。
“好消息是，爆轰透镜的理论设计已经完成。”
张将军边走边说，
“坏消息是，引爆装置遇到了大麻烦。”
来到技术大楼，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邓稼先站起身，脸上满是疲惫。
“李林，你来得正好。雷管的同步性能达不到要求。”
“具体数字。”
“需要数百枚雷管在千万分之一秒内同步起爆。”
邓老指着黑板上的计算式，
“但现有批次的误差率高达百分之五。”
李林皱眉。
“安全标准是多少？”
“千万分之一以下。”
苏晚晴接过话头。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将误差率降低五十倍。”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李林闭上眼睛，大脑中的系统开始运转。
【材料模拟实验室】启动。
【计算目标：雷管桥丝材料优化】
【目标参数：通电响应时间误差＜0.1微秒】
【开始模拟……】
无数种合金配比在他脑海中闪过。
铜合金、铝合金、镍合金……
不行，响应时间太慢。
钨丝、钼丝……
温度系数不理想。
等等。
稀土元素！
【材料配方：钐钴合金】
【钐：47.2%，钴：36.8%，铁：12.5%，铜：3.5%】
【预期性能：电阻率0.86μΩ·m，温度系数0.003%\/c】
李林猛地睁开眼。
“钐钴合金桥丝。”
“什么？”邓老愣住了。
李林走到黑板前，开始写化学式。
“Smco5合金，按我说的配比制备。”
他一口气写下了详细的成分表和加工工艺。
“通电曲线按这个参数设定。升温速率每秒3000度，保持时间0.2微秒。”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看着黑板上那些匪夷所思的数字。
“理论上，这种桥丝的同步误差可以控制在百万分之一以下。”
邓老拿起计算尺，开始验算。
十分钟后，他放下手中的计算工具。
“李林，你又创造了奇迹。”
“理论可行，但关键是能否制备出来。”
苏晚晴推了推眼镜，
“钐钴合金的熔点超过1400度，而且钐在高温下极易氧化。”
李林点头。
“这就需要你的材料学专长了。”
苏晚晴站起身，在黑板的另一边开始写工艺流程。
“真空熔炼，氩气保护，快速冷却……”
她的笔尖在黑板上飞速移动。
“冷却速率控制在每秒100度，避免晶粒粗化。成型后立即进行退火处理，消除内应力。”
两个人一个负责理论，一个负责实现。
配合得天衣无缝。
“还有个问题。”
张将军插话道，
“中子源的封装也遇到了麻烦。”
李林转过身。
“钋210？”
“对。这东西剧毒，而且化学性质活泼得要命。
稍有不慎就会污染整个实验室。”
苏晚晴接过话头。
“更麻烦的是，钋210的半衰期只有138天。
我们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封装，并且保证绝对的密封性。”
李林在脑海中调出相关资料。
钋210，居里夫人发现的元素。
a放射性，释放中子。
但确实是个危险的家伙。
“惰性气体保护怎么样？”
“试过了。”
苏晚晴摇头，
“氦气、氩气都试过，但在高温封装过程中，钋210还是会发生氧化反应。”
李林思考了片刻。
“真空远程封装。”
“什么意思？”
“用机械手臂在真空环境下完成封装操作。人员在铅玻璃后面远程控制。”
苏晚晴眼睛一亮。
“这样确实可以避免人员接触，但技术难度……”
“我来设计控制系统。”
李林打断了她的话，
“你负责材料和工艺。”
“封装材料用什么？”
“铍青铜合金。强度高，耐腐蚀，而且对中子透明。”
苏晚晴在心中快速计算。
“铍含量控制在2%左右，既保证强度，又避免脆性。”
“封装结构呢？”
“双层套管设计。内管装钋210，外管充氦气作为泄漏检测介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技术方案逐渐成型。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只能在一旁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
这种配合，这种默契，简直就像是一个人的左右手。
“时间节点定一下。”
张将军看着手表，
“现在是6月15日。”
李林和苏晚晴对视一眼。
“雷管改进，一个月。”
“中子源封装，三周。”
“剩下的就是最后的总装调试。”
张将军点头。
“那就是说，我们要在10月之前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没问题。”
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李林和苏晚晴走出会议室，戈壁滩上的星空格外清澈。
“你有把握吗？”
苏晚晴突然问道。
“百分之百。”
“理由？”
李林指了指远方的地平线。
“因为我们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