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翊清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水牢里。
脚下冰凉的水，缓解了他因为高烧而产生的灼热感。
迷糊中，他感受到有人撬开他的嘴巴，给他灌了一碗苦涩的药汤。
和小时候母亲强灌给他的药汤，简直一模一样。
有人拍拍他的脸，他强睁开了眼睛，对方举着的手机上，播放着女人被压在汽车盖上的画面。
对方嘴里淫笑着:“没想到你老婆这么耐不住寂寞啊，你才失踪几天，她就跟别人好上了。”
周翊清认出这个声音和上次的是同一个人，高烧让他眼前都是血红的模糊重影，但他的眼神依然锐利依旧。
他抬起脚狠狠地踹向对方，却因为生病，力气大打折扣。但还是让对方生气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生气吗？你猜她为什么不来赎你？区区两百万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谁让你这么多话的？出去！”伴随着推门声，上次周翊清听到的另一个声音，呵止住了他。
周翊清闭上眼睛，只为了掩盖眼中翻滚的杀意。
……
“铃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赵令娟和翊清相处的美梦。
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今天周一，应该是例行早会的时间，怎么睡过头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是翊清的秘书何政，她按了接通，对方焦急的声音，立马传了过来。“娟姐，不好了，税务局的稽查组来了公司，直接去了财务部，说是要查公司这几年的账。”
赵令娟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完全清醒了过来:“怎么回事？税务局的人怎么会突然上门？你别急，我马上就来。”
快速翻身起床，赵令娟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就冲出了家，母亲在身后喊她吃饭的声音越来越远。
陈书韫看着风风火火出了家门的女儿，不解地摇摇头:“这丫头，怎么像火烧屁股了一样。”
赵令娟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但她觉得自己确实火烧屁股了。
用了比平时快速的车速，迅速地开到了公司楼下地下车库。赵令娟下了车，平跟皮鞋踩在水泥地面，发出嗒嗒的声音。
她一边按了电梯，一边深吸一口气。她对着电梯镜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深蓝色西装外套领口。
镜子里，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坤泰的账目一向干净，怎么会有税务问题？
财务部的玻璃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神色慌张的员工，看到赵令娟走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赵总……”财务主管于芳脸色苍白地迎上来，“他们突然就……”
赵令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扫过办公室。六名穿着税务制服的工作人员分散在各处，其中两人正在翻看账本，另一个人站在电脑面前记录着什么。
站在中央的男人，约莫四十左右，面容冷峻，正在低头看一份文件。
“您好，我是赵令娟，坤泰货运的总经理。”她走上前，声音平稳有力。
男人抬起头，眼神锐利如鹰:“程志强，市税务局稽查科科长。”他出示证件后单刀直入，“我们接到举报，贵公司可能存在虚开发票、隐匿收入等违法行为。”
赵令娟眉梢微挑:“这一定是误会。”
程志强没有接话，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去年第四季度，贵公司申报的运输量与我们从交通部门调取的实际数据有15%的差距。”
赵令娟接过文件快速浏览，眉头渐渐舒展:“程科长，您拿到的应该是我们公司部分车辆的GpS数据吧？”她将文件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数字，“坤泰有42辆货车，这份数据只包含了28辆。剩下14辆上个月刚做过GpS系统升级，数据可能还没同步到交通部门。”
程志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并没有逃过赵令娟的眼睛。
“我们会核实。”他生硬地回答，转向旁边的稽查员，“小张，去机房调取他们全部的电子账套。”
赵令娟注意到那名年轻的稽查员立刻朝机房的方向走去——他对公司布局似乎很熟悉，没有询问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程科长，”赵令娟微笑着问，“能否透露一下举报人的信息？我们也好针对性地配合调查。”
“举报人信息保密。”程志强头也不抬地继续翻看文件，“去年11月3日这笔50万的进账，为什么没有对应的运输合同？”
赵令娟凑近看了一眼，嘴角扬起弧度:“这是尧城钢铁厂的运费结算，”她转身对于芳说，“芳姐，第三个合同档案柜，蓝色封面的合同。”
于芳小跑着去取合同，程志强的脸色有些难看。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稽查组几乎翻遍了财务部的每一份文件，赵令娟镇定自若地应对每一个问题，甚至主动提供了更多辅助资料。她注意到，每当稽查员们发现一处看似可疑的问题，最终都能在她提供的完整证据链面前哑口无言。
“赵总，”何政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冲她使了个眼色。
走廊的拐角处，何政压低声音:“刚收到消息，这次稽查是王副局长亲自签的字，跳过了常规流程。”
突然选在翊清失踪的时候？难道是谁针对翊清，还是说就是针对她的？
何政见她沉默，犹豫了一下，又说:“在稽查组来之前，我接到了工商局魏科长的电话，说……说让您好自为之。”
赵令娟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窗台。魏科长是外公的学生，这话明显是暗示。看来这是针对她了，会是谁呢？
回到财务部，稽查员们的神情已经从最初的咄咄逼人变成了掩饰不住的焦躁。程志强正在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是，正在查……暂时没有发现……”
赵令娟假装没看见，走到自己的助理文颖身边:“联系辉煌的万律师，请他帮我们准备一份关于税务稽查正当程序的备忘录。另外，”她声音更低了，“让媒体部以‘企业遭遇突击检查’为题，准备一篇通稿，但先别发。”
文颖会意地点头离开。
“赵总，”程志强挂断电话走过来，“我们需要查看公司高管的个人银行流水。”
赵令娟杏眼微瞪:“这不符合程序吧？除非您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我们存在违法行为，否则……”
“只是例行检查。”程志强打断了她，但眼神有些飘忽。
“当然没有问题。”赵令娟忽然笑了，“不过按照《税收征管法实施细则》第八十六条……我想程科长比我更懂法条吧？”
程志强面色变得更加难看，“赵总，今天先到这里。”他生硬地说，“相关资料我们会带回去进一步核查。”
“随时欢迎。”赵令娟亲自送他们，为他们按下电梯，“对了程科长，”在电梯即将关闭的时候，她突然微笑着说,“代我向白先生问好。”
电梯关闭时，赵令娟看到了他瞬间错愕的表情。
竟然猜对了吗？
有意思。
白岳川，让我来好好地会会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