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间的窗帘紧闭，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光亮。他就坐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背靠着床头，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屏幕上反复播放着同一段视频。
没有声音，只有晃动的肮脏画面。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直到将屏幕上那张熟悉的，因兴奋而扭曲的脸，深深刻进自己的骨髓里。他的眼神，从最初的目眦欲裂，到滔天的愤怒，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冰冷。
李慢慢一夜没睡，天亮时，走进了浴室。
镜子里，是一个双眼布满血丝，脸色惨白，下巴上冒出青色胡茬的男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但那双眼睛里，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往日的懦弱与温和。
那是一双择人而噬的狼的眼睛。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出了酒店。
上午九点，他站在了杭州市中心一座顶级写字楼下。这里是“承业律师事务所”的所在地，他昨天在网上查到的，全杭州最负盛名，专打离婚和财产纠纷官司的地方。
事务所位于大厦的顶层，装修得沉稳而大气。前台小姐礼貌地将他引至一间独立的会客室。
很快，一个穿着手工定制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就是这家律所的王牌，张承业律师。
“李先生，你好。”张承业的眼神锐利而平静，在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你的情况，电话里简单了解了一下。现在，你可以详细说说了。”
李慢慢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同样平静，不带一丝波澜：“张律师，我要离婚。我的诉求很简单，让我的妻子，净身出户。”
张承业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他见过的案子，比这要求更离谱的都有。他拿起笔，公式化地问道：“你们的婚内共同财产有多少？主要是房子？”
“房子在我一个人名下，但婚后加了她的名字。”李慢慢回答，“车子在她名下。存款……基本没有，我的工资每月都会转给她。”
“有子女吗？”
“有两个女儿，双胞胎，刚满十八岁。”
张承业点点头，在本子上记录着：“那么，你提出让她净身出户的理由是？”
李慢慢没有说话。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牛皮纸袋，推到了张承业面前。
纸袋里，是那份dNA亲子鉴定报告。
张承业有些意外，他扶了扶眼镜，拿出报告，仔细地看了起来。他看得非常慢，尤其是最后的结论部分。
看完后，他将报告放回桌面，抬头看向李慢慢。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惊讶。
“李先生，这份报告如果是真的，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离婚案了。”张承业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这是彻头彻尾的婚姻欺诈。我们可以主张婚姻无效，并起诉她返还你十八年来的抚养支出，同时要求精神损害赔偿。”
李慢慢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张承业以为这就是他全部的底牌了，他继续说道：“不过，对方肯定会辩称她自己也不知情，或者用各种理由来博取同情。虽然我们胜算很大，但过程会很漫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慢慢打断了。
“张律师，”李慢慢缓缓开口，“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他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出来，开机，点开了一个视频文件，然后，将屏幕转向了张承业。
“这是……她婚内的行为。”
张承业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视频开始播放，只看了不到五秒，他那张永远保持着职业性冷静的脸，就露出了无法掩饰的生理性厌恶。
他猛地移开视线，没有再看下去，而是直接伸手，关上了笔记本。
会客室里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张承业才重新抬起头。他看着李慢慢，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不再是律师对客户的审视，而是一种对案件复杂性的凝重，以及对当事人遭遇的一丝同情。
“李先生，”张承业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充满了专业人士的冷静与力量，“有了这份视频，加上dNA报告，我们胜诉的把握，就不是很大，而是……绝对。”
他将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李慢慢的眼睛：“‘净身出-户’只是我们的基本目标。根据法律，我们可以主张婚姻欺诈，要求对方返还您十八年来的抚养费，并提出高额的精神损害赔偿。我们会为您争取到法律框架内所能达到的、最大的利益。”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名誉……李先生，当这份视频作为证据提交给法庭时，我想，她就已经身败名裂了。”
李慢慢看着他，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律师费怎么算？”
“定金一万。后续，按我们追讨回来的所有财产，包括房产、抚养费、精神损失费的总额，我收5%的佣金。”
“可以。”李慢慢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张承业按了一下桌上的内部通话器：“小林，带一份委托代理合同和授权委托书进来。”
很快，一位干练的女助理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张承业将合同推到李慢慢面前：“李先生，这是我们的委托代理合同，您可以仔细看一下，特别是关于收费标准和代理权限的部分。确认无误后，请在这几份文件上签字。”
李慢慢拿起合同，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他看得非常仔细，尤其是关于5%佣金的那一条。现在的他，不再是那个对一切都大大咧咧的老好人。
确认无误后，他在合同和授权委托书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作愉快。”张承-业站起身，向他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李慢慢与他握手，感觉到了对方手掌传来的力量和自信。
他拿出手机，当场转了一万元定金过去，并按照要求，将自己的身份证交给助理复印存档。
走出律师事务所，外面阳光明媚。李慢慢站在写字楼的阴影里，抬头看着天上刺眼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