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矢镞藏秘，暗涌初现
公共卫生间隔间里，冰冷的白炽灯光在头顶嗡嗡作响，映照着陆昭惨白如纸的脸。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肩后方撕裂般的剧痛，那根冰冷的金属短矢如同毒蛇的獠牙，死死咬在他的血肉深处，不断散发着令人齿冷的麻痹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具侵蚀性的异种能量。
他背靠着冰冷的隔间门板，身体因为脱力和剧痛而微微颤抖，冷汗浸透了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冰又黏。
必须把它弄出来！
他咬紧牙关，反手摸索到那截冰冷的矢杆。触手的那一刻，指尖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非金非木的奇异质感，以及那些雕刻在尾端的、繁复而古老的纹路带来的凹凸感。
这不是现代工业的产物！它更像某种……法器？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寒意更甚。强忍着触碰伤口带来的新一轮剧痛，他尝试着缓缓用力向外拔。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从牙缝里挤出。矢镞似乎带有倒钩，或者是那股残留的异种能量在阻碍，稍微一动，便是钻心的疼，鲜血涌出的速度更快了。
不行！这样硬拔，恐怕会造成更严重的撕裂伤！
怎么办？
陆昭急促地喘息着，大脑飞速运转。忽然，他想起脑海中那幅清晰的气脉运行图，以及引气入体时气流对身体的滋养和修复之感。
能否用“气”来辅助？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无人指导，全凭本能和之前那点微末的经验。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意识沉入丹田，艰难地调动起那缕因为奔逃和抵抗而几乎耗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流。
引导它，极其小心地，沿着经脉流向右肩伤口处。
过程痛苦而缓慢。气流所过之处，与那股冰冷的异种能量骤然相遇！如同冰水滴入滚油，瞬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滋啦——
一种仿佛血肉被腐蚀的细微声响在感知中响起！陆昭浑身一颤，眼前发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那异种能量阴毒无比，他的气流太过微弱，正面冲突完全处于下风，甚至被不断消磨！
但就在这艰难的对抗中，他敏锐地察觉到，当气流包裹住矢杆附近区域时，那股异种能量的活跃度似乎被稍稍压制了，而肌肉的紧绷和那种诡异的吸力也减弱了一丝！
有机会！
他不再试图驱散异种能量，而是将全部气流凝聚成极细的一股，如同最精细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缠绕”上矢杆与血肉接触的最深处，然后猛地向外一“撬”！
同时，手上用力一拔！
噗嗤！
一声轻微的、令人牙酸的脱离声。
短矢终于被拔了出来！带出一小股温热的鲜血。
陆昭闷哼一声，几乎虚脱地向前跪倒，单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肩后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那种冰冷的麻痹感和异种能量的侵蚀终于停止了源头。
他不敢耽搁，立刻扯下还算干净的衬衫下摆，费力地反手将伤口紧紧缠绕包扎起来，暂时止住了流血。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力气看向掉落在积水地面上的那根凶器。
长度不足一尺，通体呈一种暗沉的青黑色，非铁非钢，材质不明。矢尖并非现代工艺的尖锐三棱或圆锥，而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略带扁平的菱形开刃，锋口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冷光，显然淬有某种特殊的东西。矢杆尾部雕刻的纹路极其繁复古老，与他那本无名古书和龟甲上的符号有几分神似，却更加简洁、凌厉，充满了一种纯粹的杀戮与破煞的气息。
这绝对是一件古老的法器残片，或者仿制法器制成的特殊箭矢！
是谁？要用这种东西来杀他？一个刚刚踏入修炼门槛、一无所有的毕业生？
陆昭捡起短矢，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用破布将其仔细包裹了好几层，塞进贴身口袋。这东西，是线索，也是危险的证物。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勉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将染血的部分尽量掩盖好，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表情恢复平静，这才推开隔间门，低着头，混入市场的人流，快速离去。
一路之上，他高度警惕，【基础敛息术】运转到极致，【灵觉警示】的细丝更是如同受惊的蜘蛛网，敏感地探查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肩后的伤口每一次迈步都会传来阵阵抽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生死一线。
没有发现明显的追踪者。
但他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未减。对方一击不中，是暂时退去了，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他们如何精准掌握自己的行踪？
拖着疲惫不堪、带伤的身体，他终于回到了“闲趣书屋”所在的街口。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华灯初上。书店的玻璃窗透出温暖的黄色光晕，在渐浓的夜色中，像一座宁静的孤岛。
然而，在陆昭此刻高度敏感的灵觉感知中，这座“孤岛”却笼罩着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法忽视的异常能量残留！
这能量并非攻击性，更像是一种……窥探后的余烬？如同有人用极其高明的手法轻轻触摸过这片空间，虽然极力收敛，却依旧在他经过反噬和生死刺激后变得格外敏锐的灵觉中，留下了一丝蛛丝马迹。
有人来过！不是普通客人！是拥有类似“能量”的人！
陆昭的心猛地揪紧，脚步下意识地停顿了一瞬。是袭击者同伙？他们找到这里了？
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书店周围的一切细节——门窗是否完好？灯光是否有异？阴影里是否藏着人？
一切看似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推开店门。
铜铃清脆作响。
书店内，灯火通明，一如既往的安静温暖。秦老板正坐在最里面的茶座旁，就着一盏台灯，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刷子清理着一本线装古书上的灰尘。
听到铃声，他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脸上露出和往常一样的温和笑容：“小陆回来了？书取到了吗？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不舒服？”
他的语气、表情、动作，都毫无破绽，自然无比。
陆昭的【灵觉警示】细丝小心翼翼地从秦老板身上扫过——平和、温暖，带着淡淡的书卷气和茶香，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与门外那丝冰冷的窥探残留截然不同。
不是他。
陆昭心下稍安，但警惕并未放下。他努力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顺着话头说道：“嗯，秦老板，回来了。不好意思，那边仓库说预订的那批书临时有点问题，今天没取到，让我明天再去看看。可能是来回跑有点累，加上天气闷，头有点晕。”
他不动声色地解释了自己空手而归和脸色难看的原因，同时目光飞快地、极其隐蔽地扫过书店的每一个角落。
书架、地板、桌面……所有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和他离开时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除了……秦老板手中正在清理的那本书旁边，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茶。而那个茶杯，是店里平时招待熟客用的另一个款式，并非秦老板惯用的那个。
有人来过，而且和秦老板一起喝过茶。
“没取到就算了，明天再去也一样。身体要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秦老板关切地说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慈和。
“没事，我收拾一下再走。”陆昭摇摇头，装作整理门口散乱书籍的样子，实则将灵觉的感知放大到极限，细细感应着那丝残留的窥探气息。
很淡，很飘忽，残留最多的地方……竟然是书店门口和……那个茶座区域！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只不同的茶杯上。
“哦，刚才忘了说，”秦老板仿佛才想起来，一边用小刷子轻轻刷着书页，一边用一种闲聊般的口吻说道，“下午你刚走没多久，有位以前的老朋友顺路过来坐了坐，喝了杯茶。说是很多年没回江州了，变化真大之类的话聊了聊……”
老朋友？
陆昭的心猛地一沉。时机如此巧合？
他状似随意地问道：“是吗？那挺好的。您这位朋友也是爱书之人？”
秦老板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呵呵一笑：“算是吧，不过他那个人啊，兴趣杂得很，什么东西都爱研究一点，钻得也深，就是性子有点孤拐，不太合群……好些年前离开江州去了外地，没想到今天突然来了。”
兴趣杂？爱研究？性子孤拐？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陆昭的心湖。
他几乎可以肯定，门外那丝异常的窥探能量残留，以及店内这丝更隐秘的余韵，极大概率就来自秦老板这位“突然到访”的“老朋友”！
那人是谁？他和今天的袭击有关吗？他来书店真的只是顺路看望老朋友？还是……另有所图？是为了那本无名古书？还是为了……那个藏在伪书中的龟甲铜钱？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在陆昭脑海中疯狂翻涌，带来一阵阵寒意。
他看着秦老板平和温润的侧脸，老人依旧专注地清理着古书，仿佛刚才只是随口提及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秦老板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深藏不露？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危险。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他已然身陷其中。
“是啊，这城市变化是挺大的。”陆昭最终只是低声应和了一句，压下心中所有惊涛骇浪，低下头，继续假装整理书籍。
他的手，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指尖触及口袋中那根冰冷坚硬的短矢，如同触摸着一条 silent 的、择人而噬的毒蛇。
危机并未解除，它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更叵测的方式，悄然逼近。
而这间看似安宁祥和的闲趣书屋，此刻在他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层难以看透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