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海英连忙劝道：
“丝歌尔公主，鸿胪寺有专门招待外邦贵客的院落。
陈设齐全，还有专人伺候……”
话没说完就被丝歌尔打断：
“我不要专人伺候，我就要跟沫沫待在一起！”
她碧色的眼眸里满是恳求，像只可怜巴巴的小兽。
夏以沫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太了解丝歌尔的脾气了，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更何况孤身从波斯跑来，身边连个熟悉的人都没有，她实在放心不下。
“罢了，就先跟我去将军府，等过几日我再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丝歌尔瞬间喜笑颜开，抱着她的脖子亲了一口。
沈星回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
师妹喜欢这样的吗？吃软不吃硬。
一行人收拾妥当，走出客满楼时，午后的阳光正好。
雪已经停了，街面上的积雪被扫到两旁，露出干净的青石板。
沈星回自然地接过下人递来的披风，帮夏以沫系好领口的系带。
丝歌尔看着两人之间的默契。
碧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促狭，悄悄凑到夏以沫耳边：
“沫沫，你这位师兄，对你可真好。”
夏以沫本觉得没什么。
从前在公主府，师兄也是这样无微不至的关心。
此刻被丝歌尔一说，也不禁有些觉得越界。
将军府。
廊下挂着的鸟笼里，一只靛蓝色的鹩哥正蹦跶着叫“客至”。
沈老将军手里捏着个竹制食罐，正弯腰给鸟笼添食。
听见动静回头，浑浊的眼睛不禁亮了几分。
他快步迎上来，刚要拱手行君臣礼。
就被夏以沫快步上前托住胳膊：
“沈爷爷快别这样，折煞我了。”
“陛下怎么亲自来了？”
老将军拍着她的手背，语气里满是欢喜，却仍记着礼数。
“要拜年让人传句话便是，何必跑这一趟。”
夏以沫扶着他轻声道：
“您手把手教我剑法，是我的恩师。
别说拜年，就是寻常日子，我也该常来探望。”
沈老将军笑得眼角皱纹都挤在一起：
“陛下说话越发让人欢喜了。”
他目光扫过夏以沫身后的丝歌尔，碧眼卷发的模样让老人来了兴致。
“这位是？”
“这是我的朋友丝歌尔，波斯公主。”
丝歌尔学着中原礼仪福了福身。
碧色的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庭院里的兵器架：
“沈老将军，这些都是大夏的兵器吗？
比我们波斯的弯刀看起来更有力量。”
这话正说到沈老将军心坎里。
他当即拉着丝歌尔往屋里走：
“姑娘有眼光！
不仅如此，我屋里有柄百炼软鞭，柔韧趁手。
最适合你们这样灵动的姑娘，我这就去取给你瞧瞧。”
走之前还不忘背着夏以沫，给沈星回使眼色，让他抓紧。
院子里放了个围炉煮着茶。
夏以沫难得清闲地坐着品茶。
目光无意间扫过茶几时，忽然顿住。
茶几上摆着本线装兵书。
其中一本深蓝色的封皮边角已经磨得起毛。
有些眼熟。
夏以沫心念一动，伸手将书拿了过来。
一旁的炭炉边，沈星回正拿着银质小夹子烤橘子。
金黄的橘子在火上转着圈，甜香渐渐弥漫开来。
他无意间瞥见夏以沫手中的兵书，慌乱了一瞬。
“师……师妹……”
“怎么了？”
夏以沫疑惑地抬头，指尖已经触到了书脊。
她记得这本书当年被她遗落在将军府。
后来一直没找到，没想到竟在沈老将军这里。
她随手翻开扉页，刚要说话，就被沈星回按住了书页。
沈星回的掌心带着烤橘子的温度，按在书页上却有些用力。
他素来淡淡的眉目间竟染上几分窘迫，耳尖微微泛红：
“一……一定要看吗？
这本书旧了，字迹也乱，没什么好看的。”
“这不是我们当年一起读的那本吗？”
夏以沫更觉奇怪，挑眉看他。
“有什么不能看的？难道你在里面写了我的坏话？”
她轻轻推开沈星回的手，沈星回收手时攥紧了袖口。
抿了抿唇，声音低了几分：
“没……没什么……你要看就看吧。”
夏以沫带着满心疑惑翻开书页。
刚翻到中间，就听“哗啦”一声。
几张折得整齐的信笺和一张薄薄的丹青小像从书页间掉了出来。
沈星回几乎是立刻蹲下身，伸手去捡飘落到夏以沫脚边的信笺。
夏以沫的目光却被落在茶几上的小像吸住了。
画像上的少女身着粉白劲装，手持长剑立于梅树下。
剑尖斜指地面，发带被风吹得飘起，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的鲜活灵动。
那是十五岁的她，在将军府的梅园内练剑的模样。
沈星回的画技本就好，连她鬓边沾着的梅瓣都画得栩栩如生。
小像的右下角，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墨字，字迹清隽有力。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沈星回捡完信笺抬头，正好撞进夏以沫怔然的目光里。
沈星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信笺的手紧了紧。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沙哑的：
“我……”
夏以沫看着他，就像掉进了那年的少女心事。
射艺赛场上风雅无双的少年，是她此生第一次心动。
彼时她不懂那莫名加速的心跳是什么。
直至今日，才明了。
“师兄，三年前，你在将军府说过的那番话，你能再说一遍吗？”
沈星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里是细碎的爱意。
他唇微微张开，说出那句话：
“师妹……我对你，一见钟情，心悦你多年。”
微风轻轻吹动他的发丝。
夏以沫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枚温热的吻。
沈星回眼眸微微瞪大，倾过身子，追着已经坐回去的她。
将她圈在椅背和自己的臂弯里。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瓣，又飞快收回。
轻声问：
“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怎么感觉像在梦里……
我可以再确认一遍吗？“
夏以沫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有些酸涩。
她那与世无双的少年将军，不该这样不自信。
她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