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辉半靠在病床上，脸色比王红梅还差些，输液的手搭在被子上，眼神发直地望着天花板，像是没听见歌声，又像是被这调子勾走了神。
这时，霍秀英唱完了，停了下来。
“太好听了。”
王立国的声音高亢的响起，他站起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格外清晰。
“真的不愧是大歌神，唱的太好了，风采不减当年……”
高振辉这才像是回过神，缓缓侧过头，扯了扯嘴角，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秀……秀英……”
霍秀英愣了一瞬，答应道：“振辉，什么事？”
霍秀英走到病床边，目光扫过他怀疑的眼神，语气听不出情绪：“我唱的不好听吗？”
高振辉咳嗽了两声，喘着气说：“你不是我的小英……小英不会唱这么好……”
霍秀英连忙点头，又把保温杯往前递了递，小声说：“振辉我是你的小英，振辉哥我们俩都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突然怀疑我了？”
高振辉没看那杯子，只盯着霍秀英：“小英？你是小英？我的小英？”
高振辉的眼神又飘远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霍秀英一听高振辉那冷淡的语气，急得脸都涨红了，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和急切，抢着开口：“是的，振辉，我是你的宝贝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说话？”
她眼神里满是慌乱，像是怕他想起什么重要的事。
“闭嘴。”高振辉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像是淬了冰，他猛地转过头，视线牢牢锁在霍秀英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锐利，“我没问你，我要听他说。”
他说着，下巴朝王立国的方向抬了抬，显然没打算给她辩解的余地。
霍秀英被他吼得一哆嗦，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出声，只是眼圈悄悄红了。
高振辉转向王立国，眉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火气：“立国，你老实告诉我，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刚才那副样子，根本不像我的秀英！”
王立国双手插在口袋里，神色没什么波澜，淡淡吐出三个字：“霍秀英。”
“霍秀英”三个字刚落，霍秀英的脸色“唰”地白了，她慌忙朝着王立国连连摆手，又飞快地眨眼睛，手指在自己嘴边比划着“嘘”的手势，那模样急得像是要跳起来，分明是在让他别再说下去。
可王立国像是完全没看见她的小动作，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她还有个名字，你应该更熟悉——以前的大明星，霍美兰。”
“霍美兰”三个字像颗炸雷，在病房里炸开。
高振辉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霍秀英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恐。
“美兰，你是霍美兰？”高振辉的声音发颤，眼里翻涌着震惊与复杂，随即涌上浓重的愧疚，他死死盯着霍秀英，声音沉得像压着块石头。
霍秀英浑身一僵，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她垂着眼，手指死死绞着衣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哽咽，“是我……振辉哥，我就是霍美兰。”
这声承认像块巨石砸进高振辉心里，他猛地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着，再睁开时，眼里已是红血丝遍布。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还是咬着牙，哑声说：“对不起……美兰，最近的事是我对不住你，那些事……是我混账。”
他的声音里满是悔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对不住你的那些事，我认。该我承担的责任，我绝不会躲。”
霍秀英猛地抬起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她看着高振辉愧疚的脸，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当年的事像场噩梦，缠了她这么多年，如今听到这句迟来的道歉，心里那道疤像是被重新揭开，疼得她喘不过气，却又奇异地松了口气。
霍美兰忽然嗤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几分嘲讽，几分悲凉，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她抬眼看向高振辉，眼神里没了刚才的慌乱，反倒多了些豁出去的锐利：“那你想怎么承担？”
高振辉被她问得一怔，随即咬了咬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说，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我能办到，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霍美兰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忽然缓缓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地说道：“很简单，与我结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霍美兰。”
这话一出口，病房里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高振辉脸上的愧疚僵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看着霍美兰那双写满执拗的眼睛，又想起当年那些亏欠，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疼。
王立国在一旁挑了挑眉，显然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如今美丽依旧的霍美兰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要与一个老头结婚，虽然意外但没出声打断。
片刻后，高振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重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个字说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霍美兰脸上的嘲讽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怔忡，她看着高振辉，眼眶又一次红了，只是这次，眼泪里似乎掺了些别的东西，不再全是委屈。
“真的吗？你真的会娶我？”
高振辉迎上她的目光，再次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我说好。等我伤好了，就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王立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口袋里轻轻摩挲着，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病房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只有两人之间翻涌的情绪，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王立国悄悄退了出去，这才看到胖胖眼眶微红的看着床边的两人。
病房里又静了下来，只有霍秀英攥着他的手的指节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