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亮手机屏，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写字楼后巷的穿堂风卷着塑料袋打转，像只垂死挣扎的白蛾子。
这台自动贩卖机锈得厉害，外壳上雪浪汽水的广告贴纸都起了卷。投币口下方歪歪扭扭贴着张泛黄告示：购饮料赠彩票一张。我摸索着掏出两枚硬币，冰凉的金属滚进投币口时发出空荡荡的回响。
哐当一声，橘子汽水掉落在取货口。伴随着易拉罐落下的，还有张暗红色的彩票。借着手机光看去，兑奖日期是三个月后的今天——2023年10月17日。
又加班啊浩哥？保安老刘打着手电晃过来，光束扫过贩卖机时突然抖了一下，这破机器早该拆了，上周电路检修明明都断电了......
我捏着彩票的手心突然刺痛，像是被火燎了一下。彩票背面不知何时浮现出几行小字：当前积分50，可兑换普通投胎套餐。再抬头时老刘已经走远，手电光在拐角处忽闪两下，灭了。
第二次遇见那台机器是在地铁站。我发誓之前这个角落只有消防栓，此刻那台锈迹斑斑的贩卖机却安静地杵在墙边，显示屏泛着幽幽绿光。这次掉出来的是柠檬汽水，彩票上的兑奖日期变成了下个月15号。
哥们儿你听说了吗？同事小王凑过来压低声音，东三环那个猝死的程序员，尸检报告说他心脏停跳的时间......他忽然盯着我手里的彩票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老陈死前攥着的那张吗？
我手一抖，汽水洒在键盘上。液晶屏滋滋响了两声，跳出一则本地新闻推送：《程序员连续加班猝死 手中紧握未兑奖彩票》。配图里那张暗红色彩票的兑奖日期，正是老陈的死亡时间。
第三次投币时我的手在发抖。贩卖机发出类似老式电报机的咔嗒声，出货口滚出的矿泉水瓶上结着霜花。这次彩票背面的字迹血一样红：积分70，可兑换小康家庭投胎资格。兑奖日期变成了三天后的午夜。
你脸色差得很。医务室的大夫把听诊器按在我胸口，连续加班心脏受不了的，上周小王不就是......她突然噤了声。诊室墙上的电子钟显示10月17日零点零分，和我口袋里彩票的兑奖日期分秒不差。
我冲回后巷时那台贩卖机正在融化。铁皮像高温下的蜡一样扭曲变形，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血管状线路。显示屏上滚动着血红数字：距离兑奖还有02:15:33。积分栏疯狂跳动，最终定格在100分——精英投胎套餐：父母双全，家财万贯，天资聪颖。
用三十年阳寿换的积分，够买来世大富大贵了。沙哑的声音从机器深处传来，生锈的出货口突然探出半张人脸，要现在兑奖吗？
我踉跄后退，后脑勺撞在防火门上。那张脸从机器里完整地钻出来，是个穿藏蓝制服的年轻人，如果忽略他脖子后连着的电缆线的话。您目前的积分可以兑换即刻投胎服务。他举起手中的poS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出我扭曲的脸，或者继续积累积分，不过下次兑奖时间......
取货口突然吐出第四张彩票。兑奖日期那栏变成了一串乱码，而背面的积分正在以每秒10分的速度暴跌。穿制服的露出职业微笑：顺带一提，现在断电的话，未使用的积分会全部清零哦。
我抓起墙角的灭火器砸向配电箱。电火花炸开的瞬间，整条走廊陷入黑暗。彩票在掌心化作灰烬，身后传来齿轮卡死的刺耳声响。
第二天公司群里炸开锅。保洁阿姨在后巷发现台焦黑的铁壳子，警察说里面藏着个冻僵的流浪汉，怀里揣着几十张过期彩票。我盯着新闻照片里那人藏蓝色的工作服，后颈突然一阵刺痛——昨晚烧毁的积分系统正在我皮肤下生长，电子纹路在血管里闪烁，组成一行倒计时：
——阳寿余额：30年——
贩卖机残骸被运走时，我摸到裤兜里多了枚生锈的硬币。茶水间新装的智能售货机突然发出熟悉的咔嗒声，液晶屏闪过一行血字：
「欢迎续费精英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