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云娘声音落地。
时陌眼前白光骤闪，再睁眼时，周遭的一切已变了模样。
钰瑾揽着她肩膀的温度、裴月挡在身前的背影，全都消失不见。
她脚下是龟裂的大地，碎石在风中滚动，荒凉至极。
“这里应该是锦村，换汤不换药。”001飞在前面给时陌探路。
时陌走进村庄入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左侧传来。
伴着粗重的喘息，浑身是灰的中年男子跌跌撞撞冲出。
看见时陌身着不俗的样子，他眼中爆发出求生的光，踉跄着扑过来。
“小姑娘，救救我！后面有东西在追我！”
时陌脚下沉重，只见左侧断墙后飘来一抹刺目的红。
是一个身着红色婚服的半茧少女，走姿扭曲，缓缓走出。
“她……她怎么能动？”001卡壳，明明她们状态看着起来，站着都困难。
少女抬眼，与时陌撞了个正着。
眼中不同于时陌之前见过的半茧人，她的眼中夹着……恨吗？
“小姑娘，她，她要杀我！！救救我啊！”中年男子死死抓着时陌的衣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叔父……他是…叔父……”
半茧少女听到他的声音，抬起的手顿在半空，脖子“咔”地一声缓缓低下去。
男子眼中闪过心虚，被时陌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还是强装镇定，猛地摇头：“我，我不认识她！救救我！”
“好，我救你。”
时陌语气平静，抬手握住他扯着自己衣摆的手。
中年男子眼中闪过狂喜的亮光，以为自己终于能脱离危险。
可下一秒，他的脸色骤然煞白，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
“你……你要干什么？”
男子声音发颤，试图往后退，但时陌的手纹丝不动。
“我在救你。”
时陌看着他因惊恐而扭曲的脸，轻轻歪了歪头，圆溜的眼睛饱含真挚。
她掌心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顺着与男子相握的手，直直渗入他的体内。
夹着痛苦的嘶吼，男子化成黑雾消散。
001：嘶~它可爱，善良的宿主，下手真痛。
“你……是妹妹吗？”
半茧少女盯着小小一只的时陌，迟疑俯身靠近。
时陌眼睛一眨不眨，屏住呼吸。
看着她一点点靠近，直到两人四目相对，近的呼吸交缠。
半茧少女的眼球比常人的白，但时陌依旧在她眼底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短暂的怔愣后，时陌轻抬下巴，声音软而清晰：“姐姐。”
“这里……危险，姐姐带……你走。”
半茧少女说着，伸手去牵时陌的手。
指尖刚从袖口探出来，背上却因伤口在不断冒出丝线，她下意识要往回缩。
却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攥住了，时陌轻车驾熟，晃了晃她的手。
“姐姐，想带我去哪呢？”
“去……安全的地方，没有村民，也没有……喧闹的地方。”半茧少女断断续续开口。
半茧少女身体部分丝化，很难支撑平衡，走的很慢。
“姐姐，讨厌村民吗？”时陌脚步放得和她一样，语气自然道。
“他们骗……我，也骗了你，还有好多好多……同伴……”
时陌顺着话头追问：“那姐姐的同伴呢？
“她们在……城里…城里有安全的地方。”
“姐姐带路，妹妹跟着姐姐走”
半茧少女愣了愣，垂眸是小姑娘毛茸茸的发顶，随即她扯出笑容。
“好。”
本该怨气冲天的半茧少女，在时陌身边异常安静。
贫瘠的土壤开不出花朵，可此刻，灰黄的天地间却立着两道醒目的红。
云娘撑着油纸伞站在不远处，伞面遮住了头顶的阴云，却遮不住眼底的怔忪。
时间隔的不到一天。
时陌再次踏入织锦城。
全城冷的凄凉，不复往日繁华，没有一个人的身影。
“姐姐？”时陌刚迈开小腿，却发现身边的人没跟上来。
半茧少女僵在原地。
时陌手心握着的微凉触感消失，指缝间只剩一片冰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抬头望向少女消失的方向。
……她应该没有溢出灵力吧。
“叫谁姐姐呢？”
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时陌刚要回头，一双染着艳红指甲的手就悄然搭上了她的肩膀，
云娘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从背后贴近时陌。
“你干什么了？城里的人都去哪了？”时陌挣扎着想要转身，小短手抵在云娘的手臂上。
001炸着跳起：“老女人！放开我宿主！”
云娘手指轻轻划过时陌的领口，声音轻飘飘落在她耳边，“从来都没有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从你踏入这幻境起，看到的所有‘人’，不过是怨气捏出来的影子罢了。”
“全是怨魂？”时陌道。
难怪她超度了上一重幻境的所有半茧少女，还有那么多怨气……
“千年前，我告诉这些少女所有真相，她们借用我的力量杀光了全村全城的人。”
云娘松开时陌，目光扫过空寂的街巷，像是在看千年前的血色，眼底藏不住的疯狂。
“后来我把所有怨魂带入秘境，开创了幻境，一比一复刻了当年。
怨魂只有死前的执念，没有记忆，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循环里，他们守着自己的角色，按部就班地生活，再按部就班地死亡。
越重复，他们心底的怨气就积得越深，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也是幻境的第二大循环，一场百年循环。
小循环外套大循环。
“但是——”
话锋一转，云娘狠戾看向时陌，语气不满道，“可你偏要多事，净化、超度了那么多‘人’。
我的演员甚至还没走到循环里该死亡的节点，这场维持千年的‘戏’，永远都少了本该登场的角色。”
“没办法，留你抵债咯。”
眼前的女子，明明和云娘有同一张面庞，气质却格格不入。
“你不是云娘，你究竟是谁？”时陌抿唇退后。
她的危险程度远高于云娘。
“云娘”勾着一缕发丝，唇角勾起抹与那张温婉面容截然不同的冷峭弧度。
“呵，安全的地方——云娘竟然被你感动，想偷偷放走你，那怎么可能。”
她俯身再次靠近时陌，指尖戳了戳她腰间的留影石。
“我要留着你，还有另外两人，演新一出大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