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恰巧赶上休沐日，时陌立马屁颠颠跑回主峰找师尊。
主殿冷清清，时陌踮脚望了望师尊常坐的玉座，那儿只放着一个乌龟壳，是师尊算卦用的道具。
时陌抿了抿唇，小步往西侧偏殿去。
偏殿的纱帘半挑着，里头隐约漏出点笔墨落在纸上的沙沙声。
时陌悄悄扒着帘角往里瞧，看见师尊正襟危坐，倒比往日里瞧着更显肃穆些。
“小师妹，掌门正在处理宗门事务。”
小弟子眼尖，发现了帘后的时陌。
本来还奇怪，平时散漫坐惯了的掌门，怎么突然换了坐姿。
敢情小师妹来了。
“小徒儿舍得回来，看为师这位孤寡老了？”
“师尊，你不老。”时陌歪了歪头，斟酌词句道，“顶顶好看。”
易墨衍端着的身子微微一倾，原本拢在袖中的手悄悄抬起来，指尖差点就习惯性地想去揉时陌的发顶。
又猛地顿住，故作沉稳地咳了一声。
带着点刻意压下去的笑意。
“找为师有何事？”
“师尊处理完宗门事务，能教我写字吗？”
时陌仰着小脑袋问。
殿里静了瞬，案上的砚台还凝着半池墨。
“时宝，你不愿抄书，不会就因为这个原因吧。”001好奇的贴着时陌问。
时陌：【嗯，需要很久很久时间去抄，长老会更生气。】
“从前没有人教过小徒儿？”
“他们都说我笨，握不住笔的，觉得我练字没用，也没有人愿意教我。”
时陌淡淡道。
风拂动她鬓边的碎发，时陌却像没察觉似的，只垂着眼瞧案上的砚台。
小弟子听后，嘴巴不由自主张大。
究竟是谁，要磨灭他们宗天才小师妹的自信。
岂有此理！
昨日情长老捧着自己压箱底的《灵植秘录》来串门，就为了哄小师妹去她的药圃瞧两眼。
夏长老更甚，听说情长老来了，二话不说掏出珍藏剑谱，直说要把人亲自带回剑峰才甘心。
两位长老为这事儿在殿内拌了半宿嘴，最后还是掌门笑着沏了一杯又一杯茶，把人熬走。
可见小师妹的优秀。
易墨衍方才还强撑着的“沉稳”瞬间散了大半。
“小徒儿找为师，那可是找对人了。”
他伸手将案边的小矮凳往自己身边挪了挪，朝时陌招了招手：“过来。”
时陌听话坐到小矮凳上。
矮凳不高，刚够让她坐稳了瞧案上的东西。
时陌垂眼望去，案上铺着的宣纸满满当当都是字，还有各式卷轴摊开。
易墨衍瞧着身侧小人儿直勾勾盯着满纸字迹的呆样，唇边笑意深了些。
他取出一张空白宣纸铺在案上，飞快落下“时陌”两字。
笔锋清隽。
“陌，阡陌交通，寓意四通八达，条条能通远方。”
时陌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看去，小脸上漾开点茫然，又掺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易墨衍随即抬手将一支小号狼毫往她面前递了递。
声音轻柔。
“试试？”
时陌小手攥起狼毫，起初习惯性地蜷成了拳头。
墨汁被蹭到了指腹上，在纸上点出个墨团似的小点。
“时宝，握笔的方式方式错了！”001跳到时陌肩头，提醒道。
时陌偷偷抬眼瞧师尊，见他没笑，才松了松手指，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放。
刚刚光顾着看师尊写字好看了……
“听我的，这两根指尖相对。”光团晃着身子，亲自指导，“不对不对，向下点。”
小姑娘五指手忙脚乱，像只被线缠住爪子的小猫。
易墨衍看在眼里，笑在面上。
小弟子看着掌门笑嘻嘻的模样，滑下三道黑线。
这难道就是掌门的恶趣味？喜欢看小孩困扰。
“……师尊。”
时陌侧仰头，没有错过易墨衍快咧到耳根的笑容。
时陌：“……”
“别急。”
易墨衍眼底笑意收敛，揉了揉时陌脑袋，“初学都这样，咱们慢慢试。”
声音从头顶传来。
易墨衍指尖虚虚拢着她的手腕：“来，先试试握笔。”
风扫过，殿内一派祥和，没扰半分静。
“师尊的名字呢？”
“慢慢来……时间还有很多。”
……
小弟子默默退出，关上殿门，给师徒俩留下单独的空间。
没走几步，迎面撞上了二次上门的情长老和夏长老。
小弟子赶紧停步行礼，垂手道：“二位长老好。”
情长老正想开口问时陌在不在，小弟子已抢先笑道：“今日不巧得很，掌门带着小师妹出去玩了，这会儿不在殿里。
夏长老闻言“啧”了声。
情长老也跟着叹口气，指尖捻着蜜饯纸包转了转，“罢了，有夏长老同在，我是别想碰到小家伙了。”
“情长老分明是你一厢情愿，她可是亲口跟我说过，要练剑。”
“练剑？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不要浪费她的天赋！”
夏长老粗嗓道：“偏执！当年霜零你也这样，简直不可理喻！”
“……”
小弟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抹了一把虚汗。
掌门，小师妹帮你们到此了。
打那以后，时陌也开始了连轴转的生活。
夜里的雪峰总亮着灯，时陌每天都去，把一招一式练得扎实，直到大师姐点头，才肯借着月光慢慢收势。
每周总有那么两日，时陌也会准时抱着砚台和宣纸往偏殿里去。
小弟子掐准时间，不会在那几天催掌门批阅宗门事务。
两小只一天到晚见不到小主人，被迫成为彼此玩伴，整日在主峰乱跑，小弟子有时候还要负责看它们。
时陌还不忘练习四师兄给的剑诀。
不过，四师兄状态肉眼可见的萎靡。
有次她推开门便见千尧墨发松松地搭在肩前，睫毛垂着，像是还没醒。
但视线放空，她叫了很多次，师兄都没有反应。
时陌把四师兄近况告诉了师尊，师尊却只是摸着她的脑袋，告诉她：“你多去陪陪小四，他会高兴你的到来。”
于是时陌从一周跑一次，到天天下学堂准时报到。
大多时候，四师兄都在睡觉。
时陌看着连续三天，雷打不动的四师兄。
陷入了疑惑，师兄睡眠质量不是一般的好。
001调侃说：“他是睡美人。”
只是为什么越睡越累呢？
时陌小手托着腮，盯着他蹙着的眉头瞧了好一会儿。
如果睡觉不皱眉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