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娘！” 杨建西赶紧往灶膛里添了把柴。
没一会儿，稀粥的香味飘了出来，杜明芳盛了三碗稀粥，吹凉了才递到杨招娣和俩孩子手里：“慢点喝，别烫着，你们饿太久了，不能吃太急。”
“谢谢娘……” 杨招娣接过碗，眼泪又要掉下来，却还是挤出个感动的笑，“二丫，三丫，快谢谢外婆。”
二丫和三丫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含糊不清的说着谢谢。
杨招娣看着粥，又看看母亲，心里忽然觉得，这难熬的旱天里，好像真的有了点盼头 。
娘来了，她们娘仨，或许真的能活下去。
原主丈夫还在世时，磐石县梨花村的赵家就早早来提了亲。
杨招娣今年二十三岁，十三岁便嫁到赵家，从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被迫一夜长大。
杨二郎在世时，杨招娣每年过年都会回娘家。
虽说原主当时不喜她，可也没驱赶她。
杨二郎去世那年，她赶回来哭丧，却被伤心过度的杜明芳打骂一顿，还被厉声呵斥：以后别回来了！
五年前，杨招娣曾鼓起勇气回来过一次，换来的依旧是杜明芳冰冷的脸色。
从那以后，她再没回过娘家，娘家也再没人来看过她。
如今再见，那个曾经眉眼带笑唯唯诺诺的大女儿，连同她的几个孩子，都饿得不成人样。
杜明芳暗自揣测，若是原主，怕是绝不会走这么远的路来梨花村看这个大女儿一眼。
休息了一个时辰后，母女三人的气色才稍有好转，不再是那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杜明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招娣，跟娘说说，这几年你都是怎么过的？杜明芳拉着女儿的手，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杨招娣的目光闪烁了几下，满肚子的委屈与辛酸终于找到了出口，缓缓开口。
原来，在生下二丫后，婆母的脸色就变了。
没几年有了身孕，怀孕之初还好些，可生下三丫后，婆母那副恶毒嘴脸便再次暴露无遗。
去年，趁她带着两个孩子去山里挖野菜，婆母假惺惺地说让大丫留在家里洗衣服，却暗中将孩子卖给了人牙子。
下午她回到家，才发现大丫不见了。
可孩子早在清晨就被送走，连个影子都找不到。
赵之山傍晚回来得知此事，家里爆发了激烈争吵。
她本以为丈夫会站在自己这边，却没想到换来的是婆母的一顿毒打，而丈夫只是无力地叹息。
今年天旱无雨，这里又是多石少土的山地。
上个月，赵之山和几个村民进山寻找水源和食物，至今杳无音讯。
村里的水井早已见底，地里的庄稼被蝗虫啃食殆尽。
已有几位老人活活饿死，里正无奈之下才带着能走动的人逃荒去了。
他们将杨招娣母女三人，连同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像丢弃累赘般留在村中，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水，没有粮，她们只能靠挖草根苟延残喘。
草根挖尽了，就去剥村外梨树的皮。
那苦涩难咽的树皮，成了她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说到这里，杨招娣已是泣不成声。
杜明芳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若是她早点来，杨招娣和两个外孙女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惨。
杜明芳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可打了也无济于事，只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定会护好他们所有人。
“大丫被那个老虔婆偷偷卖了，她真不是个东西，女婿没了，你怎么不托人回杨家村说一声？”
杜明芳拧着眉问道。
“娘，我。”杨招娣有苦难言的欲言又止。
杜明芳的心狠狠的揪了一把，这都不是原主的过错，现在她这么一说，让杨招娣怎么回答？
本就是原主不待见她，不让她回杨家村的，她现在这么问，让这个大女儿情何以堪？
事情都过去了，招娣，以前都是娘糊涂。你还有两个孩子，还有娘，还有家人。走吧，跟娘离开这个鬼地方。
杜明芳红着眼眶，声音哽咽。
“娘，我是不是饿久了，在做梦啊。”杨招娣如梦如幻的。
“傻孩子，不是梦，都是娘的错，让你受苦了。”杜明芳抽噎了几声，悄悄擦去眼角的泪。
不是梦......娘，我一定会带着孩子们好好活下去。杨招娣泪流满面，感受着眼前母亲的温柔，心中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两个丫头被小心地放进背篓里，轻飘飘的，还没来时背着的物品重。
杨招娣在母子俩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这个让她险些丧命的家。
杜明芳回头望了一眼死寂的梨花村，对于那些留下的老人，她只能无奈叹息。
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要补充些盐水、糖水，才能支撑着走下去。
直到天黑，前方忽然出现了光亮。
杜明芳心中一喜，是自家人来寻自己了，还隐约听到了车轱辘的声响。
娘，那是什么，这么亮？看到那束白光，杨招娣震惊地问道。
这是京城的稀罕物件，叫电筒。是你弟弟们来了。杜明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二婶！
杨大东和杨杰赶着驴车快速而来，灯光在夜色中晃动。
阿杰也来了！老大，快，扶你大姐上车。哎哟，我的脚丫哟……杜明芳连忙招呼道。
杨招娣还沉浸在震惊中，就被杨大东和杨杰扶上了驴车。
两个小丫头昏昏欲睡，被杨建西小心翼翼地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招娣，这是咱家的驴车，放心休息吧。杜明芳柔声说道。
哎哟，早知道就听你大舅的，赶一辆驴车去了，害我走了这么远的路，脚都要冒烟了。她坐在一旁揉着脚，半是抱怨半是打趣。
娘，您说，这驴车是咱家的？杨招娣依旧难以置信，声音里满是惊讶。
大姐，以后您就放心吧，娘带着我们赚了很多银子，买了驴车，还有很多粮食，还认识了不少贵人。娘现在带着我们过得很好。
杨大东许久未见大姐，心中感慨万千，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