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大人，兵行险着。”吴辞见他久久不语，以为他还在介怀，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一丝歉意，“若有万全之策，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让你担心，我很抱歉。”
卓翼宸看着她垂下的眼睫，看着她即使道歉也挺直的脊背。
她总是这样，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肩上，把所有的危险都留给自己。只是这或是她第一次，想用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来抚平他的伤口。
“如果再来一次呢？”卓翼宸问，目光紧紧锁着她，“如果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一边是能救万民于水火的机会，一边是我……会为你担心，为你痛苦。你会怎么选？”
吴辞看着卓翼宸，看着他眼底那点微弱的希冀。她知道他想听什么，哪怕是一句谎言，一句哄他的软话。
可她没有丝毫犹豫。
“我选众生。”
吴辞看着他，神色坦荡而认真。
这就是吴辞。并非草木，也非无情。
她知道这样做会让卓翼宸伤心，她也会因为卓翼宸的伤心而难过。但为了人间，为了万千百姓。在众生与在意之人之间，她永远会选众生。
卓翼宸看着她，心里的那点委屈和怒火，在这一刻彻底散了。
他爱的，不正是这样的她吗？
永远清醒，永远坚定，永远将大义置于个人之上。
“我知道。”卓翼宸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他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试图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
“我不会让你选。”
卓翼宸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
“我会变得更强，强到不需要你去做这种选择。强到能和你一起，护住这众生，也护住……我们在意的人。”
吴辞看着他，眼底的坚冰似乎在这一刻消融了些许。
“窦太医说，只要还有一个人恨妖，战争就永远不会结束。”卓翼宸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压抑的痛惜，“可他不该怪你。这世道的恶，不在于你手中的剑，而在于那些逼你拔剑的妖，和那些心怀鬼胎的人。”
“吴辞，你已经付出很多了。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多。”
从拿起剑开始，她就在不断地受伤，不断地失去，不断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填补那个名为“天下太平”的深渊。
可她从未觉得自己做得足够多、足够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那是你的责任，你觉得只要你够强，就能救下所有人！”卓翼宸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急切，“你是很强！但这不代表，你要把世间所有的苦难，都背负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我有愧。”吴辞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有这份力量，便该担起这份责任。若是护不住，便是我的失职。”
卓翼宸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
她太苛求自己了。
“可你也是人。”卓翼宸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会累，会痛，会流血。你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正因为救不了所有人，”吴辞眼神清亮得惊人，“才要拼尽全力去救能救的人。”